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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宪昭]满通古斯神话文化起源母题探析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23-10-31  作者:王宪昭
  摘要:满通古斯语族有大量关于文化探源的神话和相关母题。这些神话母题几乎涵盖了物质文化和非物质文化的各个方面,为中华民族文化探源提供了有力论据。满通古斯神话中文化起源母题不仅具有丰富性,而且体现母题在多民族神话叙事中的流动性与互文性,多民族共同关注文化起源母题。在中华民族文化复兴进程中,深入挖掘文化内涵,寻找人类文明发展的历史记忆,传承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精神和审美观念,强化中华民族文化认同。
  关键词:神话;文化起源;满通古斯神话;神话母题;            
  神话是人类最早的文化现象之一,也是文字产生之前就已经口耳相传的文化记忆。它的内容涉猎极其丰富,不仅记录了人类早期的自然环境、社会活动以及生产生活,而且以多种维度反映了史前文明时期的文化形态,以至于人们往往把神话看作是最早的百科全书。神话在后世传承中不断发展变化,融入新材料,形成一些衍生性叙事,但从神话角度而言,其基本叙事中的核心元素却相对稳定,可以称之为“神话母题”。中国神话作为各民族共同创造的传统文化,在探索和表达文化起源方面积淀出丰富的母题。各类不同载体、不同形态的神话都往往表现出解释世界万物的意愿和主题,其中对文化现象的解释尤为突出。
  一、满通古斯神话文化起源母题的主要类型
  人们对“文化”的概念并没有清楚或严格的界定,往往笼统地归纳为“有形文化”“无形文化”或“物质文化”“非物质文化”,具体分类时又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如,“所谓文化或文明乃是包括知识、信仰、艺术、道德、法律、习惯以及其他人类作为社会成员而获得的种种能力、习性在内的一种复合整体。”[1]1]但事实上,“文化”的划分要更为复杂。因此,分析神话中的“文化”也会遇到一些问题:一是由于神话产生的年代久远,许多有关文化的表达并没有严格的标准;二是许多神话有关文化的表述会夹杂在不同主题的叙事中,造成文化现象表达的零散性;三是不同民族甚至同一个民族的神话受到产生时间、神话讲述人、神话采录者、神话翻译者,以及神话传承方式的影响,在解释文化现象时会存在不同文本和大量异文,给神话文化叙事系统性研究带来不便。从目前神话大数据研究出发重点做好文化专题的数据类型定位及逐级细分,在此基础上,对神话文化起源问题作出相对全面系统地观察与分析。
  神话母题主要是指神话叙事过程中可以提取分析的基本元素。这些元素出现在神话创作和传承渠道中,也会在神话以外的其它文化产品中广泛应用。考察神话母题的材料以学术界公认的神话文本为主体,同时兼顾民间故事、民间说唱等叙事文学。神话母题具有客观性、直观性、组合性、流动性、典型性和普遍性等,虽然母题在提取和描述时会不可避免地带有主观色彩,但其本质反映的是一种客观存在,能够作为多文类或多语境下的分析元素。
  满通古斯神话中“文化起源”母题的考察从研究实际需要出发,根据目前见到的满通古斯语族各民族神话叙事,选择其中某些具有代表性的元素,大致划分出8个类型,如下。
  (一)文化起源的概述类母题
  这类母题在神话文本中一般以泛指的文化或多种不同文化出现,叙述起源时往往与世界万物的起源混杂在一起。
  (1)文化是自然产生的。
  (2)文化是发明创造出来的。
  (3)文化是传授产生的。
  (4)其他方式产生。
  (二)与生产有关的文化起源
  这类文化现象一般与生产劳动有关,涉及日常生产的方方面面,是人类走向文明的写照,也是人类集体劳动智慧的体现。
  (1)采集文化的起源。
  (2)狩猎文化的起源。
  (3)捕鱼文化的起源。
  (4)农耕文化的起源。
  (5)养殖文化的起源。
  (6)手工艺文化的起源。
  (7)其他生产类文化的起源。
  (三)与生活有关的文化起源
  这类文化包括与人类相关的日常生活,表现出神话创作者、传承者对日常生活的高度关注,借助对这些生活类文化现象的解释拉近神话与生活的距离感。
  (1)服饰文化的产生。
  (2)饮食文化的产生。
  (3)居住文化的产生。
  (4)出行文化的产生。
  (5)信仰的产生。
  (6)娱乐的产生。
  (四)图腾崇拜文化的产生
  图腾崇拜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出现在早期神话叙事中,为我们认知早期人类生活乃至人类文明进程提供相应的材料。
  (1)图腾的产生。
  (2)具体图腾物的产生。
  (3)与图腾产生有关的其他母题。
  (4)崇拜的产生。
  (5)具体崇拜物的产生。
  (6)与图腾崇拜产生有关的其他母题。
  (五)习俗文化的产生
  习俗作为某个群体约定俗成的风俗习惯,是一种反映民生的文化现象,体现出特定群体的文化心理和精神生活。作为民间文化的地方性阐释,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和可分析性。
  (1)生产习俗。
  (2)生活习俗。
  (4)生育习俗。
  (5)丧葬习俗。
  (6)与习俗文化有关的其他母题。
  (六)语言文字的产生
  语言文字是人类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神话中有关文化起源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一类型体现出神话对自身文化发展的关注与思考。
  (1)语言文字产生的时间。
  (2)语言文字产生的地点。
  (3)语言文字产生的方式。
  (4)与语言文字产生有关的其他母题。
  (七)命名与姓氏的产生
  命名与姓氏的产生是神话叙事中常见的文化探源之一,反映出特定地区、特定民族的文化心理,是中华传统文化的集中体现,有利于更好地分析中国各民族之间的交往交流交融。
  (1)特定神的名称的产生。
  (2)特定人物的命名。
  (3)动植物的命名。
  (4)其他特定事象的命名。
  (5)姓氏的产生。
  (6)与命名有关的其他母题。
  (八)其他文化现象的产生
  (1)知识与智慧的产生。
  (2)文化用品的产生。
  (3)音乐与乐器的产生。
  (4)体育类文化的产生。
  (5)艺术类文化的产生。
  (6)礼仪文化的产生。
  (7)其他特定文化现象的产生。
  上面的分类只是分析到文化起源的第一个大类,逐级划分可以形成更多的层级,如,关于“与生产有关的文化”类型中的“狩猎文化的产生”又可以细分为“狩猎者的产生”“狩猎工具的产生”“狩猎方法的产生”等。其中关于“狩猎方法的产生”,又可以划分出“神教人狩猎”“神性人物教人狩猎”“首领教人狩猎”“特定来历的人教人狩猎”“动物教人狩猎”,以及“其他形式的狩猎方法的产生”等。这些只是一种文化分类模型,所有层级类型母题都是开放性,在对满通古斯神话中的文化起源母题具体归类时可以根据文本情况进行相应的增补或调整。
  二、满通古斯神话文化起源母题的特征
  从目前可见的满通古斯语族有关文化起源的神话文本看,既有不同历史阶段采集的民间口耳传承的口头神话,也有记录在典籍中的文献神话,还有反映在文物中的神话以及民俗活动中的活态神话等。从这些个体神话案例中可以发现某些共性特征。
  (一)丰富性
  文化起源神话在众多创世神话中占有较高比例。从目前满通古斯语族400余篇神话文本看,文化起源母题涵盖了上面提及的各种文化起源母题类型,丰富性表现在神话文本数量大和母题的广泛性。以狩猎文化的起源为例,可以看出许多母题展现民族生活中的多元特征。
  表1 满通古斯神话狩猎文化起源母题数据示例
  上表选取了部分生产类狩猎文化的起源母题案例。生活类文化母题也非常丰富。以衣服的产生为例,仅在制作衣服的材料方面就表现出因时而异,或因地而异,如,满族《托阿恩都哩》叙述,古时候的人不会用火,茹毛饮血,吃兽肉后穿兽皮为衣。[10]10]272-277满族《太阳和月亮的传说》叙述,天神阿布卡恩都哩惩罚野兽们年年供给人兽皮,让人做袍穿。[11]11]满族《女真族传说》叙述,小阿哥剥了天池里的鱼,把鱼皮披在身上当衣服穿。[5]5]40-43满族《阿达格恩都哩》叙述,长白山主教阿达匹(女首领)学会用桦树皮做衣服。[6]6]66-67满族《蚕姑娘格》叙述,蚕姑娘留给后人养柞蚕、织锦缎的技艺,人们织锦做衣裳。[12]12]满族《女真定水》叙述,一对夫妇给生育的两个孩子用龙筋作线、龙皮当布缝成衣裳。[13]13] 66-67满族《盗火女神——拖亚拉哈》叙述,仙女其其旦脚踏着火烧云,身上披着红霞与星光做成的衣衫。[14]14] 757-760满族《白云格格》叙述,天神阿布卡恩都哩的三女儿伊兰格格身披99朵雪花云镶成的银光衫。[13]13]9-14满族《天宫大战》叙述,天神阿布卡赫赫身上穿着用9座石山、9座柳林、9条溪流、9副兽骨编成的战裙等。[14]14]736-737
  从上述诸多母题看,不同民族或同一个民族在描述同一文化现象的起源时,会出现多种不同情形,有的是对现实生活的客观叙述,有的是对现实事件的艺术加工,有的纯粹是想象或幻想。这些各具特色的母题一方面是人们生产生活丰富性的体现,反映出神话在生产生活的广度;另一方面,也充分表明文化起源母题范围的自由和多元。马克思认为,神话是“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15]15]既然神话是人类早期用“艺术方式加工过”的产品,那么,这些“加工后的文艺却比自然形态上的文艺更有组织性,更有集中性,更典型,更理想,因此就更带普遍性。”[16]16]“普遍性”表明这些神话可以在不同地区或民族中普遍存在,同时这些母题是诸多生产生活中文化起源现象的经验性提炼,具有内涵的丰厚滋养与外在表现张力。
  (二)流动性与互文性
  同类文化起源母题的这一特性是非常普遍的,特别是具有地缘关系或语言上同源的民族之间尤为明显。如祭祀相同的神灵、具有相似的习俗等,都表现出同类母题在多民族间的流动,具有互文的特点。以动物崇拜中的鹿崇拜为例,鄂伦春族《鹿神》叙述,鹿是有神灵的动物,所以,鄂伦春族崇拜鹿。[3]3]130满族《抓罗妈妈》解释说,鹿角曾是战胜敌人的利器,鄂多里人每次祭祀时都要戴上鹿角神帽镇妖驱邪,永保平安。[6]6]70-72又如,关于柳树崇拜来历的母题,鄂伦春人尤其崇拜柳树,认为柳为净物,最为圣洁。凡神偶、神像多选柳树悬挂。锡伯族《神树》叙述,婴儿降生后,用柳枝制作吊床;婴儿夭折后,用无结的柳枝包捆,放到野外;人死后,在墓堆上插柳枝,以示他们赶快转世回生,繁衍后代等。[17]17]398满族富察氏《神谕》叙述,富察氏满族家祭时神板上供有柳枝,该姓神谕中说:以前发大水,淹没了万物生灵。只有一个天神阿布卡恩都哩造的人抓住一根柳枝才免于淹死。后来,柳枝化作女人和他媾合,繁衍后代。[17]17]510-511满族《柳祭》叙述,每当遇到海退潮、江河干涸、瘟疫骤起或柳叶长出绿色小虫包时,东海嘎忽坦河部就举行阖族柳祭等。在分析某些文化现象时,将不同民族或同一民族不同文本的叙事综合起来考察,便会发现文化的流动性以及传承中相互影响借鉴的特征。[17]17]527
  (三)共同创造性
  在许多民族神话中往往会出现相同或相似的母题,有时同一个文化母题会在不同民族神话中有所反映。以图腾文化为例,此母题中既有动物图腾崇拜、植物图腾崇拜,也有无生命物图腾崇拜,这些图腾物或崇拜物的产生与特征与其他各民族既具有共性,也有一定的地域性,反映出人类早期图腾崇拜观念在社会文化活动中的重要地位,以及不同民族对同一文化现象的共同关注或共同创造。如,满通古斯神话有关熊图腾的叙述,鄂伦春族神话《熊变人》叙述,熊被看做是古时鄂伦春人的化身。[3]3]131鄂温克族神话《熊崇拜》叙述,鄂温克族认为,公熊成为“合克”(祖父),母熊成为“额我”(祖母)。[17]17]107不仅北方地区存在熊图腾,中原地区、南方地区也非常普遍,如傣族神话《熊父虎母》叙述,熊儿与虎女长大后成婚,繁衍人。[18]18]彝族神话《勒俄特依》叙述,红雪变化成雪族的子孙12种,有血的和无血的各有6种,其中,有血的第4种是老熊。[19]19]白族神话《大姑娘与熊氏族》叙述,5个姑娘分别与熊、虎、蛇、鼠、毛虫婚配,除毛虫外,成为熊、虎、蛇、鼠氏族。[20]20]此外,作为中华民族文化始祖的黄帝也同样是熊图腾,有研究者考证认为,“轩辕国处江、河、洮河、渭水上源,素有野生动物熊、熊猫等,故黄帝以熊为图腾,称有熊氏”[21]21],“黄帝,有熊,本是陶唐一族的图腾。”[22]22]
  上述现象不仅表明多民族对同一文化主体的广泛关注,也说明许多带有中华民族文化符号性质的神话意象往往都是众多民族共同创造的结果。尽管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不同民族在创作或传承神话时具有差异,导致“文化起源”“文化现象”等问题阐释的个性化,但个性中的共性一般都会有迹可循。
  三、满通古斯神话文化起源母题的丰富内涵与文化意义
  满通古斯神话文化起源母题具有丰富的文化内涵与文化实践意义,是建构在中华民族神话叙事的系统性和整体性的基础之上的,“意义的真实性依赖于语言、文化和生活系统自身的整体性、完整性,意义并不具有一个在意义系统之外的实质性的起源。因此,当我们用系统之外的‘起源真实性’作为判断意义自身的价值标准时,我们实际上遮蔽了意义起源的真正所在——系统本身。”[23]23]“系统”主要指中华民族长期历史发展中的文化传统脉络,是中国各民族在长期文化实践中不断认知、接受并自觉参与的传承体系。在审视满通古斯神话文化起源母题时,应该将其放置在中华民族文明进程的时空中,予以更全面细致的分析。
  首先,文化起源母题反映出神话对人类文明发展史的记忆与再现。人类不能忘记历史,越是进入人类文明的高级阶段,对文化探源就显得越加重要,在寻求人类史前文化足迹的过程中,神话是重要载体。神话对人类多种文化起源的阐释,对人类生存观念的探讨,都可以视为人类文化的历史印记。神话作为人类文明早期的口头传统,其本质是历史的记忆。神话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历史记事,但反映了历史上曾经发生的事情,是一种艺术化的历史。神话反映的对象的本质是基于一定的历史事实。有研究者提出:“在原始民族以及许多少数民族中,神话并不像我们理解的那样,只是一种古老的故事。在他们看来,神话包含的不仅是古老的故事(且多看成历史故事),而且是有关事物起源的道理,不可动摇的信念及言行的规矩等等。”[24]24]
  其次,文化起源母题是对人类文化审美观念的探索与表达。文化起源神话母题反映文化审美意识。以表现人类优秀品质的“无私奉献”文化主题为例,满族神话《天宫大战》中叙述,其其旦女神为人类盗取神火下凡,被神火烧成虎目、虎耳、豹头、豹须、獾身、鹰爪、猞猁尾的一只怪兽。她的相貌虽然变丑,但美的则是她那颗甘愿牺牲自己而为人类谋幸福的心灵。[14]14]736-737满族神话《阿布卡赫赫女神创世》叙述,拖亚拉哈女神为拯救冰冷的天地,盗了天神心中的神火,她怕神火中途熄灭,就把神火吞进肚子里,宁可燃烧自己,也要把火带给人间,渲染了牺牲奉献的人间大美。[5]5]4-14在各民族文化起源神话中的“火起源”母题都有类似的描述,如汉族神话《阏伯盗火》叙述,阏伯到天上盗火时,把火揣在怀里带回人间。[25]25]羌族神话《燃比娃取火》中叙述,火神蒙格西不惧个人安危把神火藏在白石里面交给儿子带来人间。[2]2]卷11:666哈尼族神话《阿扎》中叙述,阿扎怕魔怪夺去火珠(火种),把火珠一口吞进肚里。[26]26]高山族神话《瘦羌勇冠群兽》中叙述,瘦羌把孤岛上的火种含在口中带回山顶上。[27]27]这些神话人物都是中国式的“普罗米修斯”,张扬了文化英雄的牺牲奉献之美。
  弘扬人间美德为主旨的其他文化类母题在满通古斯神话中非常突出,如对老人的尊敬。鄂伦春族神话《大水的故事》叙述,一个小伙把林中遇到的一个老太太赡养在家中,不顾妻子反对顺从老太太,结果在洪水中得以幸存。[7]7]25-28鄂温克族《春节》中说,春节时拜完篝火拜神,全家人向老人磕头,为首者举起酒杯敬老人。[17]17]162-163锡伯族《老人为什么受尊敬》叙述,国王在事实面前领教了老人救童孩的智慧,下令废除了杀死老人的法规,从此,人们对老人更加尊敬了。[10]10]286
  满通古斯神话文化起源母题也涉及很多人与自然关系、生态文明等方面审美旨趣。如,满族神话《野女定居》叙述,作为女真先人的男子是从老榆树中走出来的,女真各部落村寨,都栽植榆树,繁殖榆树,榆树越来越茂盛。[28]28]鄂温克族《生产活动禁忌》叙述,出猎时不准打杀鸿雁、天鹅。[17]17]170鄂伦春族神话《火神的传说》叙述,鄂伦春人崇拜火,认为火为圣洁之物,所以,不能有不尊重火的行为等。[17]17]19这些母题都表现出对特定动物、植物、无生命物的崇拜或保护意识。
  文化审美作为一个概念,内涵与外延都非常丰富,是人类文化发展中的自然表现和审美观日趋成熟的必然结果,是人类文明进程中“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有机统一,既包括个体对真、善、美的追求,也包括团结合作、家国情怀、责任担当等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最后,文化起源母题蕴含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与民族文化认同。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民族文化认同是一个古老的传统,其意识产生于史前文明时代,反映人类史前文明。如,满族《神农婆与百谷仙姑》叙述,天上的神农婆见人间不少人饿死,太苦了,便纷纷扬扬下起白面来。白面下了一层又一层,人们吃也吃不完,连猪、狗、猫也跟着吃。这则神话将中华民族共同文化祖先之一的神农氏与食物起源结合在一起。[29]29]满族《苍颉造字的由来》叙述,苍颉能造象形字,这与他贤慧媳妇的帮助有关。这是一个解释汉族产生的母题,已被许多少数民族接受,显示出民族间的文化交流与认同。[30]30]同样,婚姻关系在古代塑造民族关系方面也发挥出重要作用。如通过对多民族血缘关系的建构表现多民族同源,《佛多妈妈与十八子》叙述,洪水后,石头乌克伸和柳树佛多妈妈婚生的4对男女相互结为夫妻,妻子生育后杀死丈夫,带儿女向北迁徙,成为赫哲等民族的祖先。后来乌克伸和佛多妈妈又生4对男女相互结为夫妻,妻子生育后也杀死自己的丈夫向南迁徙,成为达斡尔、鄂温克等族的祖先。最后,乌克伸和佛多妈妈生的1对男女结为夫妻,繁衍了满族。[31]31]有些神话对民族同源关系与文化认同表现得更为原始,如《瑷珲祖风拾遗》中描述,天上下来的5只野雉变成5个美女,分别与鱼、虎豹、犴鹿、猪、牛羊成婚,繁衍不同民族。这则神话反映了人类婚姻的早期形态,其中,“野雉”与“鱼、虎豹、犴鹿、猪、牛羊”代表的是氏族或部落的图腾名称,表达出民族雏形中的多元融合情形。[32]32]许多神话都通过不同的内容或形式将多民族的产生联系在一起,反映了具有地缘关系的民族在起源方面的深层文化关系,既是民族间交往交流交融的真实写照,也是多民族文化认同的历史见证。
  作者简介:王宪昭(1966-),男,山东聊城人,研究员,主要从事神话学研究。;
  基金: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项目编号:17ZDA161);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项目编号:18ZDA272);
原文首刊于《满语研究》2023年第1期,文中注释和参考文献从略,请见原刊。
文章来源:《满语研究》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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