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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少数民族神话研究方法与趋向刍议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09-08-03  作者:王宪昭
【摘要】神话是人类早期文化艺术的瑰宝,我国少数民族神话研究是一个任重道远的课题,今后少数民族神话研究的方法与趋向是,突出神话的民族特征,注重多学科的联系与区别,建立科学的母题分类系统,创建神话研究数据库。
【关 键 词】少数民族;神话;方法;趋向  
神话是人类早期的重要艺术形式之一,也是人类文明最早绽放的奇葩。神话源于民间,传承于生产生活,负载着人类早期的社会活动的大量信息。在神话的产生与发展过程中,不仅蕴涵了人类原始思维的演进轨迹,而且揭示了文学艺术发展过程的内在逻辑,丰富多彩的内容中透露出人类文明的曙光,幻化怪诞的形式中张扬着人类的智慧,它以其不可抗拒的魅力成为人类艺术宝库中一种规范和高不可及的范本。但从我国少数民族神话的性质、思维特点、社会功能以及它在原始社会生活中的地位看,都比较复杂,再加上神话产生的时间很早,流传时间跨度很长,在有文字记录之前,又经历了很久的口头传说阶段,因此,整体研究工作非常艰巨。这就要求我们根据它的特质进行综合考察,而不能忽视各民族神话产生和发展的特殊文化背景,或者割裂不同民族神话间的必然联系。因此,在少数民族神话艺术研究中有必要把握好以下几方面问题。
一、突出神话的民族特征。从民族的视角对我国少数民族神话进行总体把握,符合我国国情。不能否认,众多的国内外神话学家和研究者们在研究对象方面,由于受传统观念和手头资料的影响,一般以汉族典籍神话为主体,忽视了我国神话的整体性与民族性。从现有资料看,汉文古籍所传载的神话也并非都源于汉族,不少作品涉及到众多民族先民的社会活动。少数民族神话不仅数量浩瀚,而且许多民族的神话自成谱系,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和清晰的体系性。直至近、现代甚至当代仍有不少古老的神话作品以口承形态“活”在民间。一部民族神话的个性也主要表现在民族性方面,这些个性中体现出一个民族与生俱来的思维方式、心理素质,文化传统包括民族意识、民族情感、民族心理、民族审美等等。同时,也可以表现在地域、生产方式、生活习惯等非民族因素方面。以少数民族神话的民族特性为切入点,可以进一步解析民族文化之根。
众所周知,我国历史上曾出现过许多民族称谓,现在所说的“中华民族”,本质上讲,是我国多元一体的众多民族的统称。“中华”一词出现于公元四、五世纪的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中国”与“华夏”两个词语复合而成,当时指中原的华夏民族,但从“中华”的实际地域范围看,已扩大为与中原地区联系或受其管辖的周边地区,包括了“东夷”、“南蛮”、“西羌”、“北狄”等民族或族群。显然,汉民族孕育、形成和发展的历史也是众多民族交往融和的结果,我国各少数民族也大都如此。史学家白寿彝曾说:“中国的主体民族——汉族,是秦汉时期形成的。秦汉以前,还没有一个汉族。为啥叫汉族,是汉朝开始的。这是中国第一次民族大融合。”[1]在中华民族这个颇具中国特色的民族大家庭中,早已形成了一个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事实。据不完全统计,史籍记载的我国古代民族有160多个,而实际存在过的民族肯定数量更多,就今天识别出的56个民族的族源问题仍是一个十分复杂的领域。一方面各民族在自己的神话叙事中各具情态;另一方面各民族多源多流、同源异流、异源合流、源流交叉的复杂关系,在神话中也有曲折的反映。
二、注重多学科的联系与区别。从体裁和内容上看,神话本身具有多学科的性质。虽然在学科分类上列为民间文学,但从学理的角度分析,神话在产生之始并不具有明确的文学性质,它是为了生产生活的实际需要,而产生的一种具有文学、宗教学、人类学、社会学、文化学、历史学等性质的文化载体。如神话与宗教的关系就非常复杂,有人认为“神话起源的绝对时间要早于宗教,因为原始宗教必须以无可置疑的绝对真理为前提,而这个前提——鬼神思想,却在神话中发育成熟。”[2]诚然,任何民族的宗教载体里都保存着一定的神话因素;任何民族的神话里也都包含了大量的宗教内容。同时还应看到,鬼神理念本身就是原始宗教的表现之一,神话与宗教并非花谢果生的关系,在原始宗教盛行的时代,神话仍在生长和发育,二者彼此依存,携手共进,相辅相成。所不同的是,原始宗教作为基于鬼神思想基础之上的实践行为,不仅包含了先民们对于鬼神的方法论思想,而且反映出神话是早期人类以鬼神的形式所表述的宗教道德观。如我国各民族以祖宗神为代表的神灵崇拜,从其民族心理情感角度说,这种宗教崇拜是人们对自己生命本原的心理迷恋和情感依赖的产物,这就不能不联系到神话。而研究一个民族的神话,如果对这个的民族的产生、演变和发展的历史不甚了解,割裂了与之密切相关的民族学和历史学知识,也会影响到结论的科学性。因此,神话研究应注意到学科交叉和成果借鉴。
神话研究又不同于其他学科研究。神话研究具有鲜明学科特点,如神话中的人类起源主要是一个社会学问题,但实质上不同于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起源,在研究方法的定位上,必然要区分二者的联系与差异。用人类生物学的方法研究人类起源,关注的是人类生物特性,如恩格斯从人的体能的角度提出“劳动创造人”的命题,提出劳动对于促进语言器官、思维器官和感觉器官进化的重大作用。[3](509~510)其他一些研究者也作出一些探讨,如有的认为:“这种本能式的劳动反过来促进了手和脚的专门化发展,使前肢更灵活、更精巧了,逐渐使猿‘手’具备了变为制造和使用工具的人手的可能性。”[4]( 257)有的认为:“森林古猿被迫下地后,不得不使整个体质形态向人的方向发展”,“前肢(手)的解放促进脑和感官的发展。”[5](180)等等,本质上说这主要属于生物特征的研究,与人类起源神话的创作具有本质的区别,早期人类也根本不会从这样一个角度去创作神话。针对于人类起源神话研究,这些人类的生物特性并不构成人的本质,人类不但是自然的一部分,具有生物特征,更重要的是人类高于自然的社会因素。从神话的主体倾向看,是人类对自我的关注和自觉,表现在对自身主体性的探讨,强调的是人与自然或动物的区别。从这个方面讲,人的特征在神话比较中的研究,不应注重纯生物学意义上的差异,而主要是社会学意义上的差异。
 
三、建立科学的母题分类系统。民族神话的对比研究是推动神话向纵深发展的重要途径,因此,引用母题研究方法不失为一种有效手段。神话母题一般可以提取为一个名词,或概括为一个名词性短语。根据我国各民族神话的实际存在形态,综合以往关于“母题”的诸说之长,对神话母题可以做出如下界定:即母题是叙事过程中最自然的基本元素,可以作为一个特定的单位或标准对神话故事进行定量或定性分析,在文学乃至文化关系方面,能在多种渠道的传承中独立存在,能在后世其它文体中重复或复制,能在不同的叙事结构中流动并可以通过不同的排列组合构成新的链结,表达出一定的主题或其它意义。
对母题的界定一般考虑如下三个方面的因素:(1)强调母题是“最自然”的“基本元素”,在这里之所以不用“最小单位”,是因为“母题”有时在这部作品中可能是“最小单位”,而在另一部作品中则可以继续切分,使用时必须针对某类作品甚至某些作品加以界定,不应机械地加以框定。(2)强调母题在“多种渠道的传承中独立存在”,因为“母题”必须作为一个具有相当程度的共性的东西存在,是典型,而非特例,它的突出特点就是能在不同的时间或空间被“重复或复制”,甚至进行新的“排列组合”。(3)强调母题的内涵,主要是提供母题界定的参照对象,母题一般表达着一定“意义”。
据母题的特征,可以划分出不同的神话母题类型,如形象母题、情景母题和情节母题等。从神话的要素构成看,“形象母题”以作品中的“神”、“神性人物”或主要物象为主体,如伏羲、女娲、天公、地母、雷王、葫芦、天梯等等;“情景母题”是围绕着“形象”而形成的特定的自然环境或社会关系;“情节母题”则指作品中围绕“形象”展开的事件发生发展过程,一般具有一个较为明确的主题。“情景母题”与“情节母题”在叙事构成方面明显大于“形象母题”,一般由几个相互联系的叙事元素组成,在一个神话故事中,“情节母题”是叙事的主体,而“情景母题”则是故事叙事的一些辅助性因素,譬如说“洪水”或“人类再生”作为“情节母题”,那么诸如“洪水预言”、“婚前占卜”等母题就可以看作是围绕这些情节而铺设的“情景母题”。
神话母题类型的细分具有层级性。神话作为一个特定的领域,其中的层级性一般比较清楚,如“神”作为一级母题类型,对这一级母题可以依据不同的神所处的范围,分为“天神”与“地神”第二个层级;第二个层级可以依据“天神”、“地神”的不同功能或性质,继续划分出第三级类型,如天神有日神、月神、气象神等;至此一些母题还可能有细分的条件,如根据这些“神”具体所管辖的范围,气象神又可以分出风神、雷神、雨神、电神等,这样就出现了第三层级;当然,还可以继续寻找分类标准,如性别、道德标准等,进而细分为雷公、雷婆,性善的雷公、作恶的雷公等等,这就成了更具体的母题。通过此类母题体系的设立,可以打破时空界限把不同民族的神话置于一个具有同一参照系的研究平台,进而为神话的深入比较提供有力的条件。
四、创建神话研究信息数据库。任何一项研究的最终目的都在于成果转化和推广。神话研究特别是少数民族神话的丰富资源和研究成果,更需要在新时期文化建设中发挥应有的作用。目前信息网络等新的技术手段为神话研究注入了新的生机,带来了新的机遇,例如在少数民族神话的搜集与保存方面,不仅计算机处理系统和网络传播使各类信息的应用和普及更加方便快捷,而且各种视频与音频技术的运用也会导致文字向“超文本”迈进的趋势,这已经成为可以预见到的前景。在不远的将来,最新的技术发展会与古老的口传文化相结合,人类以文字为主的文化传承方式,也会由其他更好的声像载体所改变,使某些神话的演述场域更具有立体感。特别是神话研究专业机构的设立,更为研究信息数据库建设提供了可能,如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近年成立的口头传统研究中心,作为国内第一家从事口头传统研究的专门性学术机构,积极推进 “中国少数民族文学资料库”和“口头传统研究基地”的建设,以网站为平台,将目前一些馆藏、出版或田野调查的大量的图片、资料和相关研究信息实现资源共享,其中许多少数民族神话资料和研究信息得以及时发布或推广,较好地满足了读者和研究者需求。同时,目前信息处理手段、网络手段等技术也会为神话资料的进一步深加工提供了条件,如神话类型梳理、作品信息检索、神话母题统计以及研究数据分析等,都将在新的技术条件下得以顺利实现。
 
参考文献
 
 [1]白寿彝.中国封建社会发展的阶段问题[J].历史知识.1981(6).
[2]张应斌.本原意识与中国上古精神史[J].嘉应大学学报,1999(1).
[3]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
[4]李秀林,王于.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84.
[5]李难.进化论教程[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1990.
 
 
 
Discussing the Method and Trend of the Chinese Ethnic Mythology
                      
Wang xianzhao
                    
Abstract: Mythologies are the cultural treasures of the early stages of mankind. We still have a long way to go in researching the Chinese ethnic mythology . In the future ,the related researching methods and tendency will involve many aspects, such as stressing  national characteristics, emphasizing the links and differences of multidisciplinary , establishing scientific motif classification system, and creating information  database.
 
Key Words: ethnic; mythology; method; tendency
 
 
                          原载 《内蒙古大学艺术学院学报》2008年第2期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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