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面时代发展和创造实践,这是民族文学创作中“现实性”内涵的概括。在民族复兴的征程中,风险与挑战更加纷繁复杂,而对“真正”的现实有一个正确的认识和把握,是很重要的,因为遵循了社会发展趋势,文学创作就有了判断的前瞻性,作品境界就有了思想的张力。所以,我们要在整体上把握现实,用全面的、联系的观点,即使凝视一个细节,也是具有决定性意义的细节;要从过程中把握现实,因为随着条件的改变,事物会发生变化甚至是质的变化等,尤其是看到以怎样的范围为背景的现实:背景有大小,区域、国家甚至是世界的,在相互比较融通之后,现实的意义就显出不同。
好的文学作品首先是有力量的,是在文学与现实生活的审美关系上,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生活的启蒙书,或在道德情感和伦理行为等方面,给人以积极的、美学的,特别是充足人文情怀的影响和冲击。
民族文学创作中的现实性不仅仅是一种写实性的叙事方式,更是一种饱含民族精神的创作意志。在思考、明确创作方向性问题的时候,要看到两个关于文学艺术发展的理论思维特点:一个是1942年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这里着重讲的是文化与政治的关系; 一个是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这里重新定义了文化与市场的关系。这两个理论思维都是紧紧贴近时代,根据现实社会需要对敏感问题进行的重点论述。它们相互联系,有继承有发展。我认为,这里涉及的两个关系是文学创作中现实性的评判基础或发端。
当代著名的文艺理论家钱谷融认为:“主观的真诚与客观的真实相统一的时候,才有现实主义,二者缺一,或者二者割裂,都不会有现实主义。”主观上的真诚则是看待社会发展、社会人生时要有实事求是的思考和批判精神,而客观上的真实则是以社会现实的复杂性为底色,讲究局部与整体、主流与支流的适宜的表现方法。
作家有个体追求和张扬的自由权利,也有社会影响和效果的责任承担。在民族文学创作中,我们应该深刻理解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基本国情,以维护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作为坚固的价值观。因为我们所面对的是一个寻求社会进步、抒发人文情怀的生动现实,是中华民族一家亲、同心共筑中国梦的时代特征。
实际上,反映时代变迁、人民奋斗和多彩生活,总会关乎到宏观的背景;就是描述日常生活和个体生命中,所谓微观政治也是嵌入其间的。文学中隐性政治的存在,是一个普遍的历史事实,而文学作品达成感染力的最高境界,应该是潜移默化、润物无声的。
文学作品的社会使命和责任,就在于升华思想和激扬精神。文学作品的思想性,非常考验作家对社会的认知程度,反映作家的价值追求。文学作品应看重它对社会构建及发展的倾心程度。在这里,可以概括为所谓“三心”。
第一,对心灵培育和滋养的耐心。文学归根到底是关乎心灵活动的,关乎审美与择善,它让人的认知情绪变得丰富而鲜活。作家汪曾祺谈自己的文学创作时说,他常常是从“小”处着手,“以小见大”,特别是关注底层小人物的悲欢离合,以日常生活及细节的叙事方法,展现关于大美的憧憬。好的文学作品的共同点,就是在于呈现社会、开掘人性、探视历史上下了大力气。我们探问人性,为的是有一段多面情节;我们追问历史,为的是有一脉深度起承。实际上,文学作品的政治、思想和文学的高度大抵都是从这里生发出来的。
第二,对社会警示和发展的用心。有人把文学作品分为或歌颂真善美,或揭露假恶丑。这样如此泾渭分明的评判褒贬态度,是一种懒人作风。好的文学作品不仅是一种基于社会认知的创造,而首先是成熟心智的必然产物。社会的生命力,有时就源于矛盾的存在,以及运行的波诡云谲。作家对生活的境况,应该用头脑思考,用感情理解;在高于生活的观念下,艺术地塑造出各种力量运动的碰撞,使读者在文字的方寸之间有一番经历,觉一缕深刻,把因阅读而升起的现实和历史的厚重感长久地留在记忆里。
第三,对民族文化积累和传承的尽心。当前全面小康的建设、扶贫攻坚的实践,是一种民族的、历史的壮举,以此为题材的优秀作品,必将为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增添新的内涵。在很多情况下,民族文学创作就是一种田间采访、史料分析和艺术再创的工作,而从长远观点看则是一种文化积累与传承的文化事业。好的文学作品承载着时代和民族的信息,尤其是那种宏大背景下的叙事描述,倘若与日常生活的个体生命融合,常常让人从多侧面、多角度看到现实社会的真实状态。
“文艺创作是观念和手段的结合”,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提出来的。把端正创作观念、娴熟创作手段作为认识问题的出发点,看到两者的相互配合、彼此支持,不仅是阐释民族文学创作规律的一个思路,也是检视文学创作中现实内涵的一个视角。在此,作家不能不潜心思索什么才是真正的现实,如何表达这个现实,才能获得比较好的社会效果。我以为,复制现实,未免简单;抄录琐碎,丢失文学。要看到进步的东西,要有希望和理想。
缺少理想的现实是不真实的。在逼近现实的文学作品中,如果现实暂时把人物抛进了一个黑暗期,或者挫折地,而没有光明的可能,或重生的再造机会,这样的作品是不完整的,而不完整的描述就是一种失真,叫人灰心。恩格斯曾说:“据我看来,现实主义的意思是,除细节的真实外,还要真实地再现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所谓典型,就是在社会真实基础上的文学艺术追求,尤其是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的聚光下,在反复周密观察,有了充足的理由以后,才被完整地而不是片面或零碎地呈现出来。它是社会的浓缩、文化的积淀。
缺少理想的现实是不丰满的。骨感的现实,丰满的理想。无论是改革开放追求现代化,还是新时代谋求民族复兴,我们既需要撸起袖子的真抓实干,也需要自由和超越的创造力。为此,在文学创作中,就需要各式矛盾变换的衬托,需要现实与理想交织的充实。有时现实是粗糙而贫瘠的,但是有了事物发展过程,有了人物成长经历,特别是必然或偶然原因的出现,营造了冲突悬念的故事魅力,以及情节细节的跃然生动,最终升起的是审美情感的文学气氛。就是说,文学创作方法是多样的,其目的就是让作品好看而深刻。
“哀而不伤”,说的是过度现实,不利于自己也会殃及社会,所以要哀得适度;“发乎情,止乎礼”,说的是不能任着性子被情绪左右,而是知道在该停止的地方就让理智来调整一番。毛主席说,《金瓶梅》虽然写得不错,但没有传开,不只是因为它的淫秽,主要是它只暴露,只写黑暗。
真实是丰满的真实,需要作家的内心格局。倘若把浪漫主义分为积极的和消极的两种,那么面对冰冷严酷的现实,就用积极的浪漫化解它,而狂热躁动的现实,就用消极的浪漫冷却它,这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中庸元素在文学创作中的灵活运用,也是哲学意味十足的现实生活的真实。
当我们了解了缺少理想的、浪漫的思维在文学创作中所带来的局限性以后,就自然明白它不能被社会或多数读者认可的道理了。我想,一部文学作品有没有现实生活的灵魂,有没有思想的穿透力和艺术的概括力,就应该从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辩证思维中去寻找。这是一种民族文化的认同——那种不易达到的但必须达到的深层次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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