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诗歌,也久违了诗人。而在记忆的深处对女诗人的印象是李清照的 “ 知否,知否,应是红肥绿瘦 ” ,因此当看到这本沉甸甸的《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诗选》时,眼前为之一亮。在有限的时间里,抢读完诗选时,不由得点头,该诗选被称为 “ 历史上第一部少数民族女诗人诗歌集 ” 当之无愧。
这本诗选让人眼睛发亮的还有那些女诗人的美丽。才女就是丑女,这是很多人的逻辑。而这本诗选汇萃群星,用无可辩驳的事实,说明了一件事情:美丽的女人也会写诗,而且会写美丽的诗。面对眼前的美人,我的心里涨满了惊讶,原来会写诗,而且会写出优秀的诗的女人不少,而这本书侧重的是中国当代少数民族女诗人,因此与我不了解的女诗人还很多。李清照空前并不绝后, “ 我是多么的想念你 / 香气也能伤人 ” (马兰)让我叹赏不已。
想为这本书,以及这本书里的女人说一些什么,似乎有班门弄斧之嫌,所幸的是我将要说到的这几位女诗人:唯色、桑丹、梅萨,大家都比较熟悉,所以相信言语若有不妥之处,定会被原谅。
诗,言志。诗歌是情感的真实流露。而女人擅长于感性思维,因此似乎女人天生适合于作诗。女人天生具有母性,这份母性让女人天生对世界,对世间万物有着一份悲悯关爱之心,她们关心周围,爱护周围,她们关心自己的恋人,关心自己的孩子,关心自己的兄弟姐妹,关心自己的父母,关心自己的民族,关心普天下的人。从三位女诗人的的诗里行间,依稀可以看到这样的情感变迁。
爱情,似乎是女人一生遇到的第一个重要问题。 “ 女人,恨的是男人,爱的也是男人 ” (张爱玲),因此,女人如何不说男人, “ 我撩开思绪中冷雨残秋的雕栏玉砌 / 可怎么也绕不过一张清晰明朗的灿烂轮廓 ” ,女人怎么也绕不开男人,于是女人注定要为男人痴痴狂狂, “ 时间在我的心灵深处 / 构建了一个不可捣毁的偶像 ” ,但敏感的女人容易受伤害,在爱情的堕落的年代,尽管梅萨 “ 真诚地将自己作为礼物谦逊地交出 ” ,然而男人让她伤心,于是最终 “ 又见一次爱情的美酒在死亡 / 又见一条缠绵的蛇冷冷而去 ” ,受伤的女人不想男人,想自己,于是有了《羽毛,我的十三天》,自己是什么, “ 自己就是那根羽毛 ” 。有了自己的女人,胸怀开始博大,女人的心里装的不只
是一个人的影子,于是佛才能渡有情人, “ 这种姿态保持已久 / 像羞花闭月带着古典的憔悴 / 埋在一片深深的红霞 / 围一身绛红色的袈裟 / 在夜幕里枯坐 ” ,在古典的憔悴里,女人 “ 为昨天的刀光剑影写下不尽的春秋 ” ,女人的心里想的是 “ 一个光芒的国度 ” ,这是怎样宽大的胸怀,有这样宽大胸怀的女人,她的任何的浅吟低唱都会打动人。特别是在今天,我们太需要干净的语言和干净的感情,梅萨的诗歌正好满足了这两点。因此,尽管她的诗选入诗选以情诗居多,在题材上略显单薄,但她的诗让每一个女人怀念古典的爱情。
女人爱上的第一个男人是谁,女人爱上的第一个男人似乎是自己的父亲。 “ 恋父情结 ” 似乎是女人天生的毛病,无论如何父亲在远处,还是在近处,女儿总是会依恋父亲。这是桑丹和唯色的共同点。而对父亲的思索,实质是对人类本源的思索,尽管桑丹的诗还没有达到这样的高度,但是她始终都没有停止对父亲的思念,对河流的思索,父亲与河流在桑丹的作品里是交织的,而这两者都是人类生命之初的代表。人在母腹中的时候,不就是在水中吗? “ 此时 总是想起你 / 一棵涉水的树 / 像寂静的河我寻找已久的水 ” 。父亲是雄性的代表,水是雌性的代表,雄性与雌雄溶为一体,雄性既是雌性,雌性既是雄性,生命之初不就是这样的么?这样的诗歌只有女人才能写得出。女人孕育生命,女人又思考生命,于是对生命女人有深刻的认识。 “ 再好的酒,不过是深醉的一场梦 ” 。父亲毕竟不是属于女儿的,他是属于母亲的,他将离女儿远去,无论女儿如何上穷碧落下黄泉地追寻。女儿只有在秋天里作内心深处的告别。
告别了父亲的女儿,需要找自己的归宿,自己的寄托,于是一个手提一盏酥油灯的喇嘛照亮了唯色的路程。唯色的诗歌被置于卷首,粗略翻完《诗选》后,发觉这是很有道理的。在我的记忆里泰戈尔、纪伯伦莫不是将自己的民族、自己的宗教深切地关怀。我不是故意将唯色与泰戈尔、纪伯伦相提并论,我只是在读到唯色的诗歌时眼前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仿佛与她一同站在青藏高原的高峰看周围来来去去的人。在青藏高原当那个 “ 五十四岁的职业军人 ” 父亲死去后,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 “ 父亲 ” 佛祖释迦牟尼。
诗,贵说真话。而唯色是一个敢说真话的人。长诗《西藏的秘密》让我震撼。如此的女人实属凤毛麟角,她的气概远远超出了很多男人。 “ 我素来噤声,因为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 ”“ 红旗下的蛋, / 却突然被击破 ”“ 那么书写吧,只是为了牢记,这可怜巴巴的道德优越感, / 我当然不配,只能转化为一个人偶尔流露的隐私 ” 。在这里,我听到唯色觉醒的声音,寻找到自己真正的 “ 父亲 ” 后,唯色的眼里装的就不再是一个男人, “ 远离家乡,身陷永远陌生的外族人当中, / 怀着轻微的尴尬,安全地,低声地说: / 细细想来,他们与我怎会没有联系? ” 四分之三的藏族血液占据了唯色整个的生命。她自觉地关心青藏高原上的宗教,青藏高原上的民族。这样的关怀超出了性别的、民族的界限。这是每一个真正的大师所走的路。唯色正行走在这一条路上。
生活是一切艺术的源泉,而诗歌是一种对生活的反照。唯色、桑丹、梅萨她们都有着藏族的血统,她们在用汉语或浅吟低唱,或慷慨激昂的时候,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独特的画卷。绛红色的袈裟、檀香木的梳子、手提酥油灯的喇嘛、光头的阿尼、羊皮的鼓 …… 斑斓的色彩,独特的女人,就连喝酒也
与李清照的 “ 沈醉不知归路 ” 迥异, “ 父亲站起身为我斟酒,我们宛如两个偶然重逢的酒伴,这个动作足以让我产生无法抑制的激动。 ” (《酒逝》),酒是联系父亲与女儿的纽带。这样豪情的女儿是藏家女儿,桑丹寻找父亲是循着酒香而去的。这是多么独特的女人。藏传佛教是藏民族的宗教,因此,在她们的诗里都有神性,都有佛的身影, “ 佛法蔓延下人的仁厚 / 滤下神的冷漠 / 修持使人大彻大悟 ” , “ 一个平常的日子 / 星光格外灿烂 / 是一盏古老的神灯在照亮那些失意的人群 ” , “ 她缺乏慧根 / 难以想象 / 一片叶子上的一尊佛像 / 一个藏文字母 / 哪一位僧人的胎衣 / 葬在地下? / 让一棵从中生长的树 / 充满象征 / 和异样的气味 ” 。
因为有佛,因为有神,所以她们对待生活更有一份雍容与华贵,即使对待苦难,她们也用温柔的声音诉说。对那个受伤的阿尼,唯色想到的是送一顶布帽子给她。然而,在温柔的诉说中,一股来自地底的力量却不容忽视。女人让人敬畏,少数民族女人更让人景仰,她们用自己独特的柔情,吸收着汉语言,丰富着自己本民族的内涵。而藏民族因为有藏传佛教,在缭缭香烟氤氲中长大的藏族女人,对爱情、对生命、对民族、对人类,更有着一份坚守。听梅萨柔肠寸断地娓娓诉说对那个人的万千思念,听桑丹忧伤迷茫地找寻 “ 父亲 ” ,听唯色略带激动地讲述西藏的秘密,你会在她们温柔的声音中,在一片迥异的天地里,仿佛和神有了一次对话,你的灵魂会仿佛在 “ 桑 ” (香烟)中慢慢地升腾。
没事的时候,坐下来,一定要听听这几个女人温柔而又最动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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