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多年前,在蒙古高原有一部以畏兀儿体蒙古文书写、被视为“事关外禁,非可令外人传写”的“秘籍”,写成之后即被藏进密室,直到100多年之后才被发现,这部书就是《蒙古秘史》。然而这部珍贵的史籍只有用汉文音译的明朝版本流传于世,并且难以阅读。为了能让使用蒙古语的普通读者也能读懂这本“天书”,一个达斡尔族家庭三代人前赴后继致力于该书的还原、校勘,书写了《蒙古秘史》研究的新篇章。
日前,记者专访了这个家庭研究《蒙古秘史》的第三代、已退休的内蒙古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蒙古文献研究室历史学科副研究员阿尔达扎布。
龙本:世界上首次用蒙古文还原《蒙古秘史》
阿尔达扎布的祖父龙本1875年出生于呼伦贝尔大草原,自幼好学,兼通满、汉、蒙3种语言,是达斡尔族早期的民族教育家和实业家。1915年,俄国学者札木查拉诺在大库伦创办了一份报纸,希望对历史上的蒙古族英雄人物进行报道,龙本得知札氏的想法后喜不自胜,于是便想到了《蒙古秘史》。《蒙古秘史》是一部记述蒙古民族形成、发展、壮大历程的书籍,它从成吉思汗二十二代先祖孛儿帖赤那、豁埃马兰勒起笔,一直记述到斡阔台罕十二年(1240年)为止,共记载了蒙古民族500多年盛衰成败的历史。
当时,汉文音译的《蒙古秘史》主要有叶德辉、顾广圻、钱大昕3种版本,人们对《蒙古秘史》的研究也主要是用汉语。由于许多学者不懂蒙古文,其校勘、注释既不全面也不深刻。为什么不打破长期以来用汉语研究《蒙古秘史》的困境,把汉语注音的《蒙古秘史》还原成蒙古文,让使用蒙古语的人们能用本民族的语言阅读这部民族史诗录?为此,龙本潜心研究,于1917年把叶德辉版本的《蒙古秘史》还原成蒙古文。这是世界上第一部用蒙古文还原的《蒙古秘史》著作。
为了出版这部还原的《蒙古秘史》,札木查拉诺将书稿带回了俄国。然而,札氏还未来得及出版该书,自己便被囚禁。所幸的是龙本的书稿随同札氏的其他书籍一起被送到原苏联科学院列宁格勒东方研究所的图书馆保存。1997年,龙本的女儿、蒙古国学者罕达苏荣前往圣彼得堡时看到了这些书稿。罕达苏荣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获得书稿的影印本后,在蒙古国将其命名为《成德公与〈蒙古秘史〉》出版。时隔80年,这本书稿终于完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额尔登泰:首次校勘几种汉字标音版本的《蒙古秘史》
《蒙古秘史》汉文音译本问世后,从19世纪中叶起就开始引起世界各国学者的注意,百余年来逐渐形成了一门国际性的学科———“秘史学”。龙本的次子额尔登泰便是《蒙古秘史》研究者中才情出众的一位,他一生专注于《蒙古秘史》 的研究并开展了细致的校勘工作。汉文音译的《蒙古秘史》有诸多讹误,包括错字、脱落、衍文、颠倒、错段、误连和错缀等。从1962年开始,经过20年不懈努力,额尔登泰与乌云达赉合作首次完成了对几种汉字标音版本的《蒙古秘史》的校勘工作,订正了1000多处错讹。这一重要的学术成果由内蒙古人民出版社影印出版,是一部在各类汉字标音的《蒙古秘史》中错讹较少、较可靠的版本。
额尔登泰在《蒙古秘史》研究工作中另一个显著的贡献就是编著了《〈蒙古秘史〉词汇选释》。《蒙古秘史》中有众多难解的古代词汇,额尔登泰与乌云达赉、阿萨拉图合作从中选出了1018条词,并有效利用蒙古语的语汇和民间口语的丰富遗产,特别是利用古突厥语、达斡尔口语进行了比较、注释。
阿尔达扎布:初试将《蒙古秘史》转写为拉丁文,并首次按照国际学术著作标准出版
阿尔达扎布是额尔登泰的次子,1960年毕业于蒙古国国立大学蒙古语言文学系,通晓达斡尔、蒙古、汉、满、俄及拉丁等语言文字。1980年,为了给父亲做《蒙古秘史》研究的助手,阿尔达扎布从海拉尔第一中学调到内蒙古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工作,就在阿尔达扎布即将踏上《蒙古秘史》研究的征程之际,额尔登泰却溘然长逝。
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阿尔达扎布发现了父亲对《蒙古秘史》进行蒙古文还原和注释的几千页手稿。为什么不把父亲用汉文发表的著作和文章译成蒙古文?循着祖父和父亲的足迹,阿尔达扎布在《蒙古秘史》研究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方向。
阿尔达扎布参考了104种历史文献、中外辞书以及语言学资料,对《蒙古秘史》进行还原注释。在注释过程中阿尔达扎布把稿纸裁成两寸照片大小的词条卡片,按音阶分类打捆,竟然装满了整整三纸箱。1986年,凝聚着阿尔达扎布多年心血的蒙古文版学术著作《〈蒙古秘史〉还原注释》终于面世。全书共注释了3953 条词,其中不仅将额尔登泰用汉文注释的1018条13世纪的蒙古文难解词译成蒙古文,也有阿尔达扎布自己积攒的手稿。
在《蒙古秘史》研究的道路上,阿尔达扎布笔耕不辍。今年夏天,阿尔达扎布的新作《新译集注〈蒙古秘史〉》出版发行,该书不仅再次对《蒙古秘史》进行准确地汉译,而且也参照中世纪的中原汉字读音并按国际学术著作标准首次将其转写成拉丁文。
“判断历史的功绩,不是根据历史活动家有没有提供现代所需要的东西,而是根据他们有没有比他们的前辈提供了新的东西。”额尔登泰曾将列宁的这句名言摘抄下来明志,阿尔达扎布又从父亲的笔记中摘抄下来这句话并写在《新译集注〈蒙古秘史〉》的扉页来激励自己。历经世事变幻,唯有浓郁的痴情牵引着这样一个普通的达斡尔族家庭在《蒙古秘史》研究的道路上薪火相承,这份痴情也必将在历史的天空馥郁芬芳。
凡因学术公益活动转载本网文章,请自觉注明
“转引自中国民族文学网(http://iel.cass.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