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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很安静》:用诗意和理性摹写现代都市人的内心世界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18-07-02  作者:祁发慧(藏族)

 

  作者:严英秀

  出版单位:敦煌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5月

 

  前不久,著名藏族作家、兰州文理学院教授严英秀的最新小说集《一直很安静》(精装本),由敦煌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该书是作者继《纸飞机》(中、英译本)《严英秀的小说》《芳菲歇》之后,出版的第4部中短篇小说集。

  严英秀是甘肃省高校名师,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甘肃省作家协会理事,鲁迅文学院第17届高研班学员,甘肃省首届四个一批人才,“甘肃省小说八骏”之一。多年来,她共发表散文、随笔、文学评论等60余万字,作品多次在省内外获奖。

  小说集《一直很安静》秉承作者一贯的诗意和理性交织的创作风格,在具有迷惑性的标题下,呈现出一系列摇摆前行于现代生活中的都市人的内心世界。“一直很安静”,却并不是为真正的安静而书写——失眠长达7年零7个月的杜芮,背弃校园梦的田园,心结难解坚持多年不回故乡的岳绒,被玉镯牵动命运轨迹的郑洁等,作者通过塑造这些人物形象,让人性的复杂外展成为一组组关于现实的命题,从而面对真实的临镜解说。这种解说不单单是作者根据所塑造的人物形象构成,从而唤醒读者阅读文本时对现实的情感回应,而是通过故事本身质询和叩问文本自身,勾连出的独特问题域。因此,“安静”已然成为严英秀小说发生的特定场所。安静的背后是与时代、与人性心理相关的更大冲动,安静与其反相共同点亮作者摹写的真实。

  综观整部小说,作者笔下的人物,皆有充分的自我意识,也对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留下的诸种“痕迹”有充分的意识。如在小说《玉碎》中,郑洁一生的命运被一只玉镯所左右,虽是某种神秘的暗合和无意识偶然,但也是她偏执的自我意识而导致的结果。玉镯在郑洁的内心深处被情感化和价值化的同时也被观念化,它作为物的象征是精致与易碎的并存,恰好符合郑洁这一人物深层心理结构的特质——用力挣脱自我行为半径的同时,又被自我的执念所牵绊。对此,作者用温和的笔调进行了批判性的解说:生活中某些现象是我们太过物质的结果,对于“物”的坚守是我们生活的某种理据性,也是我们精神世界的一种灾难。

  个体性格中的“我执”就人性心理实质而言,是偏离正常尺度的持久变异。在小说《手工时间》中,杜芮的失眠源于年少时的心理创伤,嵌套式的叙事方式在一波三折中澄明了失眠可能的原因:畏惧生育却又渴望生命有所陪伴。作者将杜芮的失眠图像化为个人生活中的结构关系,“我”与养母之间的母女情、与蔡玲玲之间的姐妹情、与丈夫之间的夫妻情等等,都直接影响着“我”的睡眠质量。睡眠从一种生理行为转变为一种心理行为,进而成为作者观察、反省、自我认同这些关系的主题。杜芮的睡眠问题指向一个不可避免的悖论:无法安睡也就无法清醒,睡与醒作为一对矛盾体,图像化地成为“我”的心理动因,牵引出“我”对生活本身的拷问。拷问的结果便是“我”以失眠的状态拒绝一切发生的时间性,线性的物理时间在“我”这里是静止的甚至是倒回的。文本中那个因孕酮不足而流产的胎儿,便是以生命形式拒绝长大而走向生命的反相——死亡,这也恰恰印证着“我”年幼及年少时心理创伤在小说中能指视野的对偶。

  如果说小说《手工时间》是自我独具心意的设计,那么小说《遇见》中的楚樵,便是现实生活的结构链条中不愿被治理的人。叶子衿与楚樵的遇见走向了遇见的反面,夕颜与楚樵的分离却成为故事翻转之后的团聚,叶子衿和夕颜在真实与虚构的两条平行线上,因为与楚樵相遇最终得以相交。在整个文本中,“遇见”成为一个“三重奏”。楚樵遇见叶子衿,张改革遇见招弟,但是叶子衿和招弟实为同一人在不同时间段扮演的一个充满宿命感的人物。这个人物又同时与楚樵虚构的人物夕颜有内在的联系,甚至在更广的范围内,文本中所有的人都遇见了楚樵虚构的人物夕颜。作者在叙述中设计的意外情节,随着故事的发展最终成为一个必然的结局:遇见之后不要再次遇见。小说选择“遇见”这样一个动态的视角,用一个二度虚构的人物之眼看见一个变换且隐瞒身份的人的故事,层层逼进地展现他们不想臣服的现实处境,其叙述动力指向现代社会中个体内心遭受多层面的深度撕裂,每一个人都活成“非我”的样子。那么,人性的限度究竟在何处呢?我想,这应该是严英秀小说创作的内核所在。

  在《遇见》和《手工时间》中主人公被现实慢慢异化的刻画中,作者用人物处境的形象化和人本身的形象化再现社会的及物性。譬如楚樵结识叶子衿的细节,都是现实生活的真实与原初,且不仅仅只是现实的真实,更是作者在书写过程中已然瞄准的社会问题域。作为学者型作家,严英秀是把文学创作当作社会问题来探究,文本常常被用作反证的材料但不具备其名。如在《一直很安静》中,田园和高寒在体制内生活的无奈与个人情感中的无力,皆是可陈述的社会现象。虽然他们可谓是社会精英,但他们的精神处境却是举步维艰。最终,田园因失望而负气离开坚守的校园,高寒的怨气则以破坏性的方式一泄而出。从中我们可以看到,作者塑造的尽是活在当下的人的形状和性状。小说坚定地掘进着社会中某些必然的其来有自的悲剧,作为读者在阅读时产生的强大的情感共鸣,会适时补正文学语言偶或有之的抽象的失实。

  环境及心性决定了作家写作的辨识方式和力量强弱,严英秀的小说是辩证的。她是一个文学书写者,也是一个现实的干预者,更是一个关于现实和都市人精神空间的考古学者。她小说中的每一个故事都是事件本身的真实,现实中的矛盾和冲突从来都不妨碍彼此的存在。这部小说集的特色正是在于,安静本身为其身后最不可见的不安静赋予形态和重量,安静有力地链接着丰富多元中的偏离与怪异、正常与非正常,安静来自对于现实真实、人性真实的巨大失语。 (作者系青海民族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报》2018年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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