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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纳钦]谈《巴·拉哈巴苏荣诗选》译本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14-12-27  作者:乌·纳钦


  蒙古国经典诗人的诗歌作品翻译成汉文结集出版,以往极其少见。况且,今年又是中蒙建交60周年,所以这本诗集的出版显得更有意义,应当称其为中蒙文坛交流的一个美好见证和重要成果。

  在蒙古语诗歌中,我最崇拜的就是巴·拉哈巴苏荣的诗歌,我是他忠实的粉丝,而且他又是我父亲的好友,他们有过友好往来。作为晚辈,我非常高兴他的诗歌能够译成汉语介绍给中国读者。

  哈森作为一名翻译工作者,担负起这样重要的工作,翻译出版这样一本书,本身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况且在这本翻译作品里,反映出了她的勇气和才华。同时,祝贺她在鲁迅文学院这个平台上,举办这本书的研讨会,让刚刚出版的新书获得一次比较高水准的评价。

  巴·拉哈巴苏荣是当今国际蒙古语族诗坛上当之无愧的最伟大的诗人。他的作品代表着近30年来整个蒙古语族诗歌的最高成就。我觉得,如果诺贝尔文学奖垂青蒙古语族诗歌,那么首先应该获此殊荣的就是巴·拉哈巴苏荣。如果用蒙古语来阅读巴·拉哈巴苏荣的诗歌,那将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艺术享受之一。他的诗歌有几个特点:一是使蒙古语传统修辞达到了一个极致;二是使蒙古诗歌的传统与现代手法的交融达到了极致;三是使蒙古语诗歌哲理意蕴达到了一个极致。巴·拉哈巴苏荣不仅是一位蒙古语巨匠,同时又是一位哲学家。他的诗歌不仅有最丰富的语言表现,同时具备深厚的游牧文化哲学底蕴。这使得他的诗歌能够给人以精美绝伦、荡气回肠的审美享受,同时,对翻译工作制造了巨大的困难。翻译他的作品,比评价他的作品还要困难。

  哈森在这本诗集的后记里表达了她的心境。她在翻译那些令人敬畏的诗行时所面临的困难是巨大的。对此我感同身受。但是她说:“诗不可译,但是还要译”。这句话非常经典。我们以前听到的是“诗不可译”。现在哈森加上一句“还要译”,似乎点破了大家心里默许的一个无奈,又道出了大家的一个期待。就是说,所有文学作品中诗歌是最难翻译的,但是为了交流,还是要翻译,因为只有诗歌的交流,才是最经典的文化交流。如果国家之间,民族之间,彻底完成了诗歌的翻译交流,并且达到了高水平,那么他们的文学与文化交流也就达到了高水平。其他艺术门类,如电影,如音乐,如小说,都不及诗歌的翻译交流那么难、那么的幽深。因为只有诗歌承载着文化最核心内涵以及语言精华,加之文字转换极艰难和富有深度,交流途径不像画面与旋律那么直接便捷,所以,诗歌交流的水平,应是民族之间、国家之间文化交流水平的最高评估标准。

  面对难度极大的诗歌,哈森的翻译作品究竟达到了怎样高度呢?我还不能完全做出评价。但是我觉得这本翻译作品选有两个亮点:

  第一,作品的筛选上,取舍非常聪明,选的基本上是比较容易翻译成汉语的哲理诗歌。比如,《延伸之诗》《我》《戈壁》《鸟儿用羽毛哭泣》《以自己的方式》《山麓与山峰》等等。当然还包括了巴·拉哈巴苏荣的经典名著《无玺之邦》。我觉的选择这样一些作品,是无奈中的明智,明智中的自觉。因为,诗歌里并不是每一部作品都能翻译成功的,反过来讲,翻译的很好的作品,原文里就不一定是那么出色的作品。内蒙古的一些诗歌,翻译成汉语反而比母语版更显得成功,这是因为作品本身有着很深的汉语思维。但是,巴·拉哈巴苏荣的诗歌决不是这样,有一些作品是不可能翻译的。因为它们承载了太多太密集的游牧文化信息,如江水之滔滔,如草原之壮阔,如雄鹰之俯冲,如雷电之击闪,极难捕捉,极难涵盖,更难在汉语中找到对应词汇。翻译他的诗歌,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翻译范畴的工作,而是比较文学,比较文化,甚至是比较哲学范畴的工作,需要繁重的劳动,需要高端的才华。面对如此困难的翻译对象,哈森的选择是明智的。一个好的翻译家,首先应当是一个明智的翻译家。但这也造成了一个矛盾。由于有个选择的前提,很难照顾全面。在这部书里,就没能包括诗人一些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如《孛尔只斤的草原》《你美丽的内蒙古》《写在边境口岸》《我是彩虹》《子蛇》等等。这一点,哈森在后记里已经说明了。

  第二,由于选择得明智,哈森翻译的作品大部分是成功的。比如,《延伸之诗》《我》《戈壁》《鸟儿用羽毛哭泣》《以自己的方式》《山麓与山峰》《红颜》《越是到了秋天》《秋天的湖里怎可投下石子》等等就非常成功。其中,《我》:“妈妈临产的呻吟中/百花的花瓣飘然落地/我降生的啼哭中/千种花蕾欣然绽放/世界不曾因为我的降生/增添分量/但我无疑是个加数/我是天与地的孩子/回忆与明天的链条/歌声与泪水的河床/生死间的存在/光和影的整体/磨尽自己/终归锋利对方的/青色磨刀石的碎块/我是原地循环的昼夜/围绕太阳旋转的/大地君主/当为了拥抱我而裂开的大地伤口/被太阳金丝般的光线缝合的时候/我会变成减数。”这首诗的翻译既保留了原文的全部信息,也符合汉语表达习惯,意义的转换也很到位,真正达到了信达雅标准。

  《红颜》的译文反映出诗人语言中的丰富想象力:“你降临的声音惊动山梁的/那日晨阳/消融在你的脸颊/我的红颜佳人/太阳是否从你的左脸升起/辗转到你的右脸降落/你那安详的眼神实在迷人/长长的睫毛犹如美丽的黑斑蝴蝶/在罪恶的牙齿未及的苹果上忽闪/每当凝视你的脸/我的眼睛会升温/每当远离你/梦里都是你。”与原文对照,便知这首诗的翻译也很到位,反映出了原作的语言魅力。

  但也有些译文是欠缺的,如《记忆的证据》:“你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可爱的模样/印在清澈见底的溪水波面/只有我认得。”原文只有“两条辫子”,并没有“麻花”一词。况且,蒙古国饮食文化词汇里没有“麻花”一词。这里加入一个“麻花”,反而容易造成文化误解。这说明,翻译首先是一种比较文化研究工作。

  另外,对这本书的美术设计,我不敢苟同。黑白色固然大方,个性化,年轻人很喜欢,但不适合拉哈巴苏荣这样年逾花甲的经典诗人,而似乎更适合于蒙古国年轻一代现代派诗人嘎拉桑苏和、哈斯尔这样的诗人。拉哈巴苏荣是经典,是蒙古文化代言人,其诗选的美术设计应该是尊贵的,高雅的。诗行的编排,前页行首对齐,后页行尾对齐,不吻合诗歌原文的排行形式,没能使原诗形式的符号信息传达完整,视觉上也极易造成错乱。要知道,对一首诗,其诗行的排列形式也极为重要,有时,甚至被称为意义的一部分。

  总之,我对这本书的评价是,比较明智地选择了作品,忠实于原作,尽力去传达了作品中所蕴含的信息,展现了诗人部分作品的风采(因为是选译)。更艰巨的任务还在后头,希望译者继续努力,将这位当代蒙古语族最伟大诗人的诗歌全面介绍给中国读者。

  2009-1-6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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