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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尧]山西洪洞地区的二郎传说与信仰调查报告
中国民族文学网 发布日期:2016-05-05  作者:王尧

  王尧[①]

  【摘要】二郎神是中国民间信仰中的重要神祇,其身份复杂而多变。山西洪洞地区同时信仰多位不同身份的二郎神,俗传有“七十二个二郎”。他们构成一个庞大的神灵群体,传说、职能各有不同,却又彼此关联甚至混淆,并与当地其他神灵结为多元的组合关系。这一群体内部并非均质,而是有差序的,诸二郎在传说、信仰、庙宇分布等方面有较为明显的势力对比。不仅如此,信众还从中挑选出若干影响力强的核心成员排列组合,遂成各种次序不一的“结义神团”。有时这一“结义神团”还会超越二郎之名,揽入少数神职相似的青壮年男神,如火龙将军、石帅黑虎等。

  【关键词】洪洞;二郎;将军;黑虎;结义神团

  二郎神是中国民间信仰中的重要神祇,亦是文学作品中的经典形象,在文献中时隐时现,其身份复杂而多变。古代典籍中以李二郎(有李冰、李冰次子、父子合称诸说)、赵二郎(道士赵昱)、杨二郎(杨戬)记载较多,此外可能被称为二郎神的还有蜀汉王孟昶、晋时名将邓遐、宋将李显忠、南唐徐知证、知诰,以及印度毗沙门天王之次子独健等[②]。

  以上还只是文献有征的部分历史传闻,而二郎神在各地也实有持续信仰。翻检各省通志,西北、西南、华北以及东南地区都有二郎庙的记录,实际数量当更多于此。时至今日,民间社会对二郎的崇祀依然很活跃,二郎信仰在上述诸地乃至东南亚[③]都有广泛分布,并有在某一区域内同时存在多位不同身份的二郎神之现象[④]。

  其中,笔者长期调查的山西洪洞地区就流传有“七十二个二郎”的说法,比文献中的二郎还要丰富:通天二郎、青(沁)州二郎、杨戬二郎、徐州二郎、协(薛)天二郎、揽(蓝)天二郎、荆(锦)州二郎、南天二郎、东方二郎、西方二郎、北方二郎、过山二郎、飞海二郎、红煞(纱)二郎、黄煞二郎、杨安二郎、披天二郎、治水二郎、记账二郎……他们构成一个庞大的神灵群体,分布在多个村镇[⑤],传说丰富生动,形象亦正亦邪,在庙宇中的位置和职能各有不同,并与当地其他神灵结为多元的组合关系。

  需说明的是,在洪洞地区,二郎、将军、黑虎是一团模糊共存的神灵群体,他们时而分处不同集合,时而又牵牵连连、难以拆解,彼此在名称、传说、功能、造型等方面发生关联乃至混淆,浑融、重叠、粘连就是这些神灵在信仰世界中共存的常态,故本文也将所知的将军与黑虎系列神灵一并纳入。至于当地所谓“七十二个二郎”,乃极言其多;实际能数出名号的,目前共发现二十多位。

  笔者从2007年4月至2014年6月开展此项田野调查,涉足洪洞、蒲县和临汾市尧都区3个区县,共约13个乡镇、二十余个村落,重点在洪洞西部山区和中部平原。为避免给当事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本文所涉人名和部分地名为化名。

  一、二郎

  1、通天二郎

  通天二郎是当地所有二郎中最活跃的一位,其信仰在洪洞中西部诸乡镇多有分布[⑥]。当地传说中较为一致的情节是[⑦]:他原为左木乡卫家坡村一个普通的杨姓小孩,光绪三年时到右石村亲戚家(有说姥姥家、舅舅家或姑姑家),因采食、玩耍等故攀爬柳树,不慎坠亡,年仅十二岁;殁后被当地的大神娥皇女英收为徒弟或义子,得以荣升神界,受封“通天二郎”,并附在巫觋(当地称“马子”、“弟子”[⑧])身上使之进入通神状态,将成神之事“借口传言”,公之于众,从此领牲受祀,香火绵延,被尊为该信仰圈内的核心神灵(区别于信仰体系中等级最高的神灵)。

  而洪洞地区最迟从宋元以来就流行着尧、舜、娥皇女英的系列传说,并有相关遗迹和信仰[⑨],娥皇女英在当地也可称是地位显赫的大神了。因她们收留通天二郎的说法普遍流行,故这一带的娥皇女英庙宇和居民家中神堂上常可见到通天二郎神像,塑为少年模样,多居于二妃的陪侍侧位。

  以通天二郎为主神的庙宇集中在左木乡一带,目前发现6处[⑩];由通天二郎配祀在侧的娥皇女英庙已发现11处[11]。通天二郎信仰以卫家坡和右石两村为中心,这两处庙宇皆以祖庭闻名,均于农历十月十二神诞日举行庙会[12];而南沟、神西等村则在九月九日集会献祭。

  通天二郎信仰还有一现象值得注意:右石村现仍有不少村民称自己是通天二郎姥姥家或姑姑家的后代;卫家坡村90%的居民姓杨,不仅某几户人家被公认为通天二郎的直系裔孙,而且其他杨姓人家也都认为自己与之有亲缘关系,全村的杨姓都是他的后人,只不过是较远的旁系罢了。按,通天二郎既于十二岁离世,应该是未及婚育的,然而当地传说,家乡父老经其显灵授意,为之迎娶了一位也是年幼夭亡的马氏小姐(又有“出马小姐”等异说),配成冥婚,其妻也连带成神。又传,通天二郎殁后,其兄弟将儿子过继在他名下,或是由兄弟的后裔将他视为直系祖先敬奉。无论哪种说法,当地人都刻意忽略实际存在的无后现象,愿意坚信这些家族传说,并可循例推导至于自身。

  2、青州二郎/清州二郎/沁州二郎

  青(又写作“清”)州二郎是二郎同名团体中最古老的神灵之一,同时也是核心成员,许多信众认为他的地位仅次于本地神通天二郎,甚至有“二哥”之称。他在当地有鲜明突出的职能——管晴雨。此神原名“广德真君”,至少三通当地碑文都显示他是“青州镇海之神”,其中最早者为西龙马村的元代至正九年(1349)碑,信仰肇始时间当更在此前。他后来渐被当地的二郎信仰所同化,现在信众多称他“青州二郎”。其形象并无显著特征,普遍塑成中年男神模样,神情严肃。因具理水职能,在庙宇设计和神像造型等方面又时与龙王混淆。

  供奉青州二郎(及其异文)的庙宇目前已发现8处[13]。已采集的身世传说可分为三类:

  第一类“水利官员型”主要来自下纪落村[14],传说此神生前是山东青州人,在本地做官,主管水利;或曰是本地人,到山东青州做官。总之都要强调青州和主水两点信息。

  第二类“降雨被罚型”[15]在郭家庄及其周边村落流行:此神姓游名广德,故乡是山东青州县东海岸蓬莱村,于六月初六成神,因私自降雨受玉皇惩罚,在斗牛宫中拘禁三年。没有了神的约束,人们就做坏事。三年期满,青州二郎借一位七岁小孩之口传言,对其间犯下恶行的人进行训诫,重新显灵。

  第三类“外地带回型”传播较广:洪洞某人到外地(信仰输出地)做生意,因遇到困难向当地的青州二郎祈祷,或是把当地青州二郎的神像偷走;在逃跑途中,青州二郎以降雨方式阻断敌人追赶,此人获救,回到家乡(信仰输入地)后即为之建庙,开始崇祀,求雨极验。此类型在郭家庄、西龙马、樊村等地均有流布,只是神灵称谓、信仰输出地和输入地出现了异文,如“沁州二郎”等[16]。

  至于庙会时间则诸村不一,有如下几说:六月初六,郭家庄;六月十八,西龙马;三月十一,下纪落村;三月初六,霍家庄;六月二十六,樊村。在西龙马村元至正九年(1349)碑和上桥村元至正十一年(1351)碑中还有“祀以孟夏望日”(四月十五)的记载,今已失期,村人亦不知。民间祭祀原本随意性很强,各地祀神时间不同也是常见现象。

  3、杨戬二郎

  “七十二个二郎”自然少不了在民间大名鼎鼎的杨戬。由于《封神演义》、《西游记》等通俗小说戏曲及影视剧的传播,他的传说家喻户晓,形象深入人心,受到广泛信奉。各处庙宇中的塑像一致表现为面生三目、手执三尖两刃刀、携哮天犬的经典形象。

  关于他的口头传说也以通俗小说戏曲中的玉帝外甥、劈山救母、镇压三圣母、战沉香、斗孙悟空等情节为主流叙事,人物特征和情节基干已高度固化。当然也不乏地方化的异文或个人的发明,但主要都体现在细节上,极少发生在深层的传说背景和主干情节方面。

  目前已在11处庙宇中发现他的神像[17],以大胡麻村最为壮观。是庙建于一座小山丘上,山名“广德”;原庙建筑已毁,由村民常根禄个人筹款自2004年主持重修。主殿规模甚大,配殿等虽未建起,亦在规划之中;每年两会,三月十五为二郎寿诞,六月廿六是其成道之日。

  4、徐州二郎

  以下介绍的神灵就远不如前三者那样普遍流行了,庙宇建置不多,普通村民一般只知其名,能言传说者甚少。除特别说明外,神像一般都呈男性武神貌。

  徐州二郎信仰流行于洪洞西部与蒲县相邻地带。以之为主神的庙宇,目前仅在垣上村一处见过。此庙约创建于二三十年前,2004年重修,匾题“徐州二郎庙”,格局为:徐州二郎(中)、通天二郎(左)、火龙将军(右)、法王(左次)、药王(右次)。有村人认为前三者是结拜弟兄。

  徐州二郎作为配祀之神又见于西李村的杨戬二郎庙左首,此外传闻蒲县乔家湾乡“圣王庙”外回廊也有他的神位(无神像)。另有他来自洪洞马牧乡、来自汾西县等异文。

  其传说从内容上可分为两类,第一类叙其成神经过,又有两种:一种传说[18]某人(放羊娃或赶车卖炭的)时常到庙里看工匠塑像,工匠们就照着他的面相塑,塑成后的神像绝类其貌,此人不久也身亡成神,即徐州二郎;另一种[19]也是少年成神:他本是马牧乡人,姓徐,是个看牲口的兽医。因家境困窘,便前往蒲县卖布,路上累了,在山脚下吃核桃时,山体崩塌,被砸身亡。玉皇看他死得可怜,便封他到蒲县乔家湾庙中为神。

  第二类传说则关于徐州二郎与龙母娘娘的关系。垣上村除徐州二郎庙外,还有龙母庙一座。传龙母娘娘有“五子一婿”(一说“两子一婿”),许多垣上村民都认为,这“一婿”就是徐州二郎[20]。每年农历五月十八是龙母娘娘生日,要用驾楼抬上龙母娘娘牌位到戏台前看戏;同时还要到徐州二郎庙内烧香,有请徐州二郎一同观赏的意味。二者的亲属关系是由马子通神时出口,而后得到广泛传播的。

  5、协天二郎/薛天二郎/王先生

  “协”又见写作“薛”、“谢”、“解”,因口头叙事很少需要书写,常以音近字互替。在山头乡南岭村一带还有“王先生”信仰,有人认为他就是薛天二郎。这位神一向是作为通天二郎或东岳大帝的配神出现的,分布于南沟、神西、西义村、南岭,未听说有专庙。下面介绍他的三种传说:

  第一种“协天二郎”:万安镇南沟、神西村

  南沟村位于白虎山中腹地,其二郎庙是目前所见规模最宏大的一座,于民国十七年(1928)创建,二十三年(1934)立碑,碑中对当时的神像格局有明确记载:“中为通天二郎,左为青州二郎,右为协天二郎,左次为掌案青龙,右次为揽天二郎,左侧庙为通天二郎之父母,右侧庙右通天二郎之妻,左为法王圣母。”今仍如是。

  而据神西村二郎庙正殿的说明牌介绍[21]:“庙内供有通天二郎、青州二郎、协天二郎三圣神,为洪蒲山结义三兄弟[22],其功法各有所长,共享祭祀,同赐福德。通天二郎排行为大,端坐中央,系右石村卫家坡人,清光绪年间殒,二位娘娘[23]之上身弟子,擅走阴曹、下地狱之术;青州二郎排行老二,系山东人士[24],精呼风唤雨之功;协天二郎排行老三,通趋[25]魔除邪之法。”

  庙祝罗大山71岁(2013年),是通天二郎和火龙将军的弟子,也是这一带公认的民俗精英[26]。他介绍协天二郎的特点:跛脚;以“如意钩”为法器;是此庙的守殿者;马子被他附身时会以头置地,左三圈右三圈地转,这是他的拿手本领。

  第二种“薛天二郎”:刘家垣镇西义村

  刘家垣镇西义村位于洪洞县中北部、左木乡东北方向,该村有一处庙宇建筑群,含“真武殿”、“娲媓行宫”等,二郎所在大殿题为“通天庙”,供奉三神:通天二郎(中)、山海将军(左)、薛天二郎(右)。

  该“通天庙”创建者是这一带著名的民俗精英郑阳旺,年58岁(2012),读过五年书,世袭巫业。他说薛天二郎小名“耐娃”,是山头乡南岭村人,光绪八年十三岁时到核桃树上打核桃吃,坠亡成神,与通天二郎的经历相似,因此这两位神关系密切,结为兄弟[27]。庙会时间为三月初十。据他讲述,他的附身神灵原以通天二郎为主,后因经常在外跑动,给人看病时和薛天二郎也常“见面”,关系熟稔之后,薛天二郎要跟上他到西义村安身,郑就在设计庙宇时为他安排了神位并塑像。

  第三种“王先生”:山头乡南岭村

  据上条线索,笔者又来到山头乡南岭村。该村有一座“垫郎庙”,主神为东岳大帝。殿内共奉神七位,由西向东分别是:马王、龙王、法王、东岳、华神、圣王、牛王。大殿外侧东窗下有一小龛,内中奉一木牌,上书:“王先生神灵之位”。笔者拜访了该村公认为此神后裔的王月开先生,他也是此庙的庙祝。他告诉我,这位“王先生”是乾隆时期一个小孩,在石垄上玩的时候,为接住同伴掷来的核桃,不慎跌下身亡,年仅十三岁;死后成神,擅长治外科病[28]。

  西义村郑阳旺和左木乡政府干部郑学恒都认为,这位“王先生”也就是薛天二郎,因为当地对某些二郎常有“AB二郎C先生”这样七字格的俗称,如“通天二郎杨先生”、“沁州二郎闫先生”等,而“薛天二郎王先生”也是其中一种。王月开对此表示同意。

  据王月开讲述,王先生的家族后代遍布南岭、龙门、毕家庄三村,比通天二郎的后裔群体还要庞大。王先生生前排行第三,而王月开的高祖父排行第五,因此他是该神的第五世孙,此亦得到村民普遍认可。这种将成神的绝嗣亡人奉为直系祖先的做法,与通天二郎的后裔情况高度相似。

  6、揽天二郎/蓝天二郎/兰天二郎

  这位二郎在前述协天二郎时已经露面,“揽”、“蓝”和“兰”实为一事。他仅在南沟和神西庙内有像,亦被传为晚清时期的凡人成神。神西村罗大山介绍,揽天二郎原来逃荒要饭走到南沟村,通天二郎显灵救他,他于是成为通天二郎的忠实“弟子”,该村的二郎庙即由他一手建成,因建庙有功,死后被通天二郎封“揽天二郎”。其生前事迹见载于南沟村民国二十三年(1934)碑文,文中誉之为“名巫”。南沟村公认他还有直系裔孙在世,即该村二郎庙负责人之一洪民山,年75岁(2013)。惜其未能继承巫业,虽然热心信仰,并以神裔身份为傲,但掌握的神灵知识并不多。

  揽天二郎的信仰功能主要是治病,兼管其他。罗大山说[29],该神生前最擅两种法术:“孕中换子”和“脱骨换胎”。前者指他能改变孕妇腹中胎儿性别,后者的意思是:村中时常发生妇女在夜间或梦中受到庙内所奉男神(童子、小将)骚扰的事件,揽天二郎生前处理此事最验,他以纸人、草人代替女子,由受扰妇女送到庙中,同时向主神祷告,请他对属下进行约束即可。

  7、荆州二郎/锦州二郎

  荆州二郎目前仅见一座主庙,在左木乡梨凹里,创建时间不详。庙会时间为七月初五,传为荆州二郎诞日。他的名号传播很广,传说却少为人知。梨凹里庙宇负责人之一、左木乡中学教师孙来辉曾听村中巫人说[30],此神生前是四川人,和杨家将同时代,在朝中是位文武大臣,成神后在蒲县柏山东岳庙东王大帝手下听从调遣。另有西李村杨戬二郎庙右首祀荆州二郎,郭家庄青州二郎庙中左首陪祀者为“锦州二郎”。

  8、南天二郎

  南天二郎仅在左木乡中社村有庙,现名“朝阳庙”。此庙建于山巅之上,创建年代不详。主神南天二郎,左右分祀法王[31]、药王。庙会时间延续了传统的八月中秋,神诞日传为五月二十五。据庙祝董柴娃说[32],这位南天二郎“特色是治疮”。原来,正殿之后有一古松,患者在松下烧香磕头后,可用松胶治疗疮伤,远近知名。

  笔者还在《洪洞文史资料》中发现了一则“朝阳庙的传说”,大意是[33]:元朝至元年间,有一农民申山仁在此处安家种田,某日砍柴时不慎砍伤腿部,感染化脓,不能行走。焦急无奈之际,梦中忽有天降老者,用小刀在他身旁松树上切开一个口子,将松胶汁敷在他的伤口处。老者自称住在朝阳村,复姓南天名二郎。他醒后果然痊愈,便在松树下建起一座小庙酬谢神恩,题“朝阳庙南天二郎殿”。消息传开后,八方百姓凡有患刀伤脓疮者,皆来此医治。

  这一传说笔者也从陪同我前往的羊獬村老支书于占辉口中听到过,他是几年前首次前往游览时听守庙人讲的。值得一提的是,于占辉在给我讲完这则传说之后,还发表见解道:“南天二郎实际就是杨戬二郎,因为玉皇大帝在天宫,大门朝南开,杨戬二郎就是镇守南天门的。”[34]诸多二郎在当地时有混淆,于占辉的解释就是典型的一例。

  9、东方二郎

  东方二郎仅在中社村附近的左木乡三交河村见过,神像呈长者模样。中社南天二郎庙在山上,三交河村就在山下不远。此庙共有殿宇八间,格局如下:

 

  庙会九月初三,传为东方二郎诞日[35]。此庙现有民国二十三年(1934)碑一通,首句曰:“盖闻稼穑之利惟风雨是济,山川魅魑非威武难镇。二郎、风神、龙王三神实主持之,凡业农者孰不宜虔诚奉祀哉。”可知二郎在当地是威武之神,功能是镇压“山川魑魅”。

  我在各村采访,问“都有哪些二郎”的问题时,许多人都回答有“东方、南方、西方、北方二郎”,但讲不出具体传说。笔者多方探查,也只见到东方二郎和南天二郎,或许西方、北方只是一种合理化推想。

  10、过山二郎/郭煞二郎

  过山二郎仅在上图的三交河东方二郎庙中见过,神像面容赤褐色。左木乡政府干部郑学恒说他来自蒲县曹村,写作“郭煞二郎”。

  11、飞海二郎

  在中社村山上南天二郎庙调查时,负责人董柴娃分别前告诉我,山下的浅沟林场从前有“飞海二郎庙”,修公路时拆毁[36]。笔者下山时到该村查访,此庙再未重修。该村现有女娲娘娘庙,询问负责人及村民,都答:好像听说过,但不记得了。因庙宇的损毁导致神灵渐渐被淡忘,也是二郎信仰的实态之一。

  12、黄煞二郎

  龙马乡青龙山老爷顶玄帝宫的文物管理所所长曾提起过这位二郎,说是马子上马后出口发明的[37]。至于“黄煞”何解,他也不清楚。左木乡郑学恒书为“黄煞”,本文从之。

  13、红纱二郎/红煞二郎

  “红纱二郎”听自右石村通天二郎弟子罗金柴,他指点我去三交河,说那里有“东方二郎、红纱二郎……”并写下“红纱”二字。然而我在三交河并未找到这位二郎。左木乡郑学恒又写作“红煞二郎”,传说亦不详。

  14、担山二郎/赶山二郎/乾山二郎

  “二郎担山赶太阳”的传说在洪洞地区也有流传,有人又称他“赶山二郎”,或写作“乾山二郎”。郭家庄的火龙将军弟子葛老六告诉我,本市大宁县也有担山二郎[38],以三月三为会期。万安镇涧西村的说书艺人喜元认为这位二郎有可能是杨戬[39]。

  15、武将二郎

  “武将二郎”的说法,笔者只听常家沟的盛百存(80岁,2013)一人提到过。他本是青州二郎弟子,通天二郎、武将二郎也曾附身。他的意思似以“武将二郎”为承担守卫职责的武神之统称,以区别于通天二郎这样的文神,并非一位二郎的专名。但这种说法并不普遍。

  16、李冰二郎

  李冰在川蜀地区有普遍信仰,关于李冰、李冰仲子或李冰父子合称为二郎的说法,学界已有许多考辨。这些说法在洪洞也偶有流传,尽管笔者并未发现专祀李冰的庙宇,但在西龙马村却流行着该村的“治水二郎”就是李冰的说法,二郎庙楼上还常年悬挂一幅说明文字,题“二郎神李冰简介”。从庙中的元至正九年(1349)碑文看来,此庙主神原是“广德真君”——这位神灵在其他村落多已更名为“青州二郎”了,然在西龙马,却因理水职能的共同点,又被信为李冰。

  17、治水二郎

  除西龙马外,郭家庄的青州二郎庙内也有“治水二郎”,侍立于右侧次位,手捧水瓶状。像“治水二郎”、“管账二郎”、“武将二郎”这样的神名近似于功能性称呼,所指范围更开放,因此会出现前述西龙马的“治水二郎”被认为是李冰的现象。

  18、记账二郎/管账二郎

  “记账二郎”又称“管账二郎”,仅在郭家庄见过,于该村青州二郎庙左侧次位侍立,手执纸笔。

  19、披天二郎

  我们在与洪洞西部接壤的蒲县乔家湾乡见到一位信仰知识非常丰富的神灵弟子。他说,在该乡蛤蟆沟村还有“披天二郎”,但庙已坍毁[40]。

  20、杨安二郎

  也是听自上面这位先生的介绍:“【问:以前除了披天二郎还有什么神?】还有杨安二郎,四大游神,是金木水火四个人,没有土,金木水火,东南西北。还有徐州二郎,南天二郎。……杨安二郎是上一个bor【树】,bor的主管是杨安二郎,没庙。”[41]

  21、其他二郎

  除了前述诸位之外,笔者还听西龙马村韩智天提过“周二郎”,说是“在长治阳城区一带”[42];以及黑煞二郎、泰山二郎、西方二郎、北方二郎、云天二郎,言者只知其名,不知道其他信息了。

  二、将军

  在洪洞地区还活跃着一批以将军、黑虎为名的神灵,他们经常与二郎发生组合关系,或有多方面的混淆。在当地观念中,将军、黑虎系列神灵整体上较二郎地位稍低。

  所谓将军,包括火龙将军、开路将军、打路将军、五道将军等,在洪洞地区很多村落都有专庙,一般只模糊称为“将军庙”,通常座落在村口、路口,形制简朴。将军的职能主要是维护一方治安,年节中倘有什么神灵巡游经过,将军都要保护其过路。因此塑像表情凶悍,火龙将军多为红面,其他则紫面、黑面、黄面等,神色可畏。

  1、火龙将军

  在娥皇女英信仰圈内,各村的将军庙以“火龙将军”为多,造型通常是红面怒目的武神形象。据神西村罗大山讲,火龙将军成神之前是河南开封人,名“张文安”。在该信仰圈每年最隆重的两次“接姑姑迎娘娘”仪式活动[43]中,通天二郎和火龙将军的马子经常上马顶神,并上“五刑”[44],在驾楼前开路。因二者功能近似,在仪式中不易区分,人们大多只笼统以“开路的”概而呼之。基于这种含混印象,他们被信众视为同类、同阶层的神,可以结为兄弟。

  2、五道将军

  五道将军在华北地区有普遍信仰。此神源出佛教,是阎罗王手下较低等的掌死之神,专管地府中的死鬼,曾在许多小说戏曲中现身[45]。然而在洪洞地区的部分村落,其功能发生了渐变。笔者所见的唯一一座五道将军庙坐落于娥皇女英信仰圈中的重要村落西乔庄。该庙位于村口,内中供奉五位凶神,合称“五道将军”。我们询问了许多人,唯有该村公认懂得最多的长者、78岁(2013)的通天二郎弟子史东奎能详细解说。他道[46]:正中是火龙将军,主火;左上首黄脸提马鞭的是开路将军;左次黑脸者为黑虎灵刚,也是位将军;右上首拿三股叉的是巡山将军,在夜间巡山;右次白面者是林童[47]将军。这五神中,火龙最大,林童最小,其他几位平级。他们是结拜兄弟,一起保护村落安全。

  从他的话中,我们分明可以感知:将军是对具有保护功能之男神的泛称,黑虎因与之功能类同,有时也可以纳入,其间没有严格界限。而对于二郎和将军的区别,他认为,将军都是纯粹的武神,二郎的功能更丰富。

  而神西村罗大山又持不同解说:“为什么叫五道?东西南北加中央,五个道,好像一个十字路口,聚集在一块。……根据我们的老传言,南方是火龙将军,火神,就是红的;北边是黑将军,黑脸,比方黑虎灵刚;西方是白将军,白龙将军,白脸;东方是木将军,木青龙,木头的青龙;中央是个黄将军。所以叫做五道将军,一道一个地方,一道一个颜色。……东西南北一人把一方,最后到一个十字路口,五道一聚中央口,可能也是结拜在一块吧,弄了一个五道将军庙。”[48]

  罗大山将“五道”解释为五方,赋予阴阳五行色彩,是他从医书簿子上得来的知识。这五位神是他为人通神疗疾时经常要请降的。

  3、开路将军、打路将军、把门将军

  开路将军和打路将军的身份也是众说纷纭,并无定论。有人认为他们是独立于火龙将军、五道将军之外的另几位神;也有说火龙将军就是开路将军或打路将军的;还有人认为这三者其中一位或全部都是五道将军中的成员。总之,这三位神灵通常站在庙宇门口或是殿内侧位,借助称谓的标识,人们对其功能有清楚认知,而功能以外的其他方面就说不清了。

  4、山海将军/三海将军

  山海将军(“山”又写作“三”)目前仅见于刘家垣镇西义村的二郎庙,位在通天二郎左首,黑面蓄须。据主持修庙的郑阳旺演述[49],山海将军家在本县山头乡山头村,也是清末的凡人成神,享年63岁,现在山头村仍有其后代。传说他生前是位擅使法术的法师(当地又称“先生”),曾骑一条草龙到蒲县柏山的东岳庙[50]游逛,惊动了庙中的东王大帝,他派手下赶山二郎察看。赶山二郎见是一个凡人骑草龙,就用鞭子打了他一顿。事后东王爷责怪他不该打人,赶山二郎因此被逐出东岳庙。而山海将军挨打后颇为羞恼,使出法术火烧柏山以为报复。因他法力甚大,东王没办法,只好将他封为地狱里第三个阎王,这才罢休。从那以后,柏山上的柏树尖全是烧焦的。至今,这座东岳庙的十八层地狱建筑中还敬奉他的神像,为十殿阎罗的左数第三尊。

  在该传说中,这位供奉于蒲县的阎王被传为洪洞地区信仰的山海将军。经查,郑阳旺所述的左边第三位,应为十殿阎王中的宋帝王[51]。然而《东岳庙志》和《蒲县志》都收录了同一则“柏山的柏树尖为何是焦的”传说[52],却并未提到将军和二郎;传说情节都与郑的讲述一致,只是交战双方变成了“贺法师”和“朱太尉”。大概这两位是在蒲县东岳庙一带流行的神灵,而该传说流入洪洞后,主人公就被替换为在洪洞地区有普遍信仰的将军和二郎了。

  三、黑虎

  在黑虎系列神灵中,当地常提起的是“石帅黑虎”和“黑虎灵刚”,另有一位“黑虎灵神”,只听一人说起过。这几位神都未见专门庙宇,仅在其他神灵的大殿中侍立。关于他们的身份和传说,只有少数热衷信仰的积极分子能讲,大都说他们是在某个庙里为主神把门的保护神,形象和功能没有明显差别,故又常与“把门将军”混淆。

  据梨凹里荆州二郎庙的负责人孙来辉说[53],“黑虎”是个官名,黑虎神也有多位,其中只有“石帅黑虎”跻身于以二郎为主的“皇表十八弟兄”,详见下文。

  四、结义神团

  以上对洪洞地区二郎等神的调查统计或有漏网之鱼,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当地影响力最大的二郎都已呈现在此,足以作为该神灵群体的代表了。许多二郎以地名为号,如青州、沁州、徐州、锦州、荆州等等,但只有青州、沁州二郎被认为确与其地有关;其他则都未听到确切解释。我们只能理解为,当地有这样一种以地名为前缀,结合“二郎”称谓来命名男神的传统。

  这一群体内部并非均质,照样还是有差序的,诸位二郎在传说、信仰、庙宇分布等方面有较为明显的势力对比[54]。不仅如此,信众还会从中挑选出若干影响力强的核心成员,排列组合,遂成各种顺序不一的“结义神团”[55]。有时候这一“结义神团”还会超越二郎之名,揽入少数神职相似的青壮年男神,如“将军”系列中的火龙将军、“黑虎”系列中的石帅黑虎等。

  笔者已知的二郎“结义神团”组合有:四兄弟、十八兄弟、五兄弟和八兄弟诸说。其中以四兄弟说和十八兄弟说传播最广。持四兄弟说的代表人物是神西罗大山,在该村二郎庙内,四兄弟神像齐备。十八兄弟说传播更广,当地许多人都知道有“皇表十八弟兄”[56]之总称,但只是口头叙说,未见集体群像;至于所含成员,笔者至今也没遇到一位能完整数出十八位的人来,大都提到最常见的几位之后,就以“多了,统共十八个”告结。而五兄弟说目前只听西义村郑阳旺一人提过。“八兄弟”见于左木乡霍家庄的青州二郎庙,庙内正殿两侧有八人聚义题材壁画,但在口头流传不广,被访人中只有画师冯爱鹏能稍作解说[57]。

  如果我们将这几种“结义神团”组合从最严密到最松散进行排列,大致可以呈现为如下序列:

  

主要流传区域 

神灵组合 

成员 

结合关系 

南沟、神西 

四兄弟说 

依次为:通天二郎、青州二郎、协天二郎、火龙将军。南沟庙奉前三者,神西庙内四者皆备。 

最严密:诸神皆有来历,各司其职,各有展演的舞台和时间。组合关系以传说、塑像、壁画、碑文等方式固化并对外传播,联系紧密,不易拆分。 

卫家坡、右石、梨凹里、郭家庄等村都有口传 

十八兄弟说 

通天二郎、杨戬二郎、青州二郎、东方二郎、南天二郎、西方二郎、北方二郎、荆(锦)州二郎、过山二郎、飞海二郎、揽(蓝)天二郎、薛(协)天二郎、火龙将军、石帅黑虎等,排序不一,没有群像,不曾共同受祀。 

中间状态:传播范围较广,但成员尚不确定,流动性强,增减人员的可能性较大。 

西义村 

五兄弟说 

通天二郎、薛天二郎、徐州二郎、火龙将军、青州二郎。 

最松散:流传不广,通常仅在一村之内少数人中口传。 

霍家庄 

八兄弟说 

含南天二郎、通天二郎、火龙将军、协天二郎,其余不详。 

 

    五、小结 

  类似这样的神灵共同体现象在其他信仰中也常可见到[58]。总之,有很多不同时代、地域、身份的神灵都被称为二郎,在漫长的时期里,他们或是积极地通过各种媒介向更广阔的区域进行传播,或是仅在封闭的一地之内享受香火。这许多个二郎是由最初的一个演变而来,还是彼此独立?人们为何以及如何建构出众多不同神灵,又赋予他们类同的名称?诸神如何化解同名的矛盾,共存于信仰世界中?换句话说,这一看似逻辑矛盾的信仰现象,其内在的合理性和推动力又是什么?这些问题在民间信仰中有相当普遍性,远非本文可以容纳,笔者将有另文专论。

 

  (原载《民间文化论坛》2016年第2期)

 

  [①] 【作者简介】王尧,中国社会科学院民族文学研究所博士后流动站。【基金项目】第57批中国博士后科学基金面上资助,编号(2015M571206)。

  [②] 参见容肇祖:《二郎神考》,《民俗》1929年,第61、62期合刊,第70-98页;张政烺《<封神演义>漫谈》,见氏著《张政烺文史论集》,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第626-635页;宗力、刘群主编:《中国民间诸神·庚编》“二郎神”条,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86,第531-546页。

  [③] 彭维斌:《四川二郎神信仰在闽台及东南亚地区的传播与嬗变》,《南方文物》2005年第2期,第48-51页。

  [④] 参见贾伟、李臣玲:《安多藏区的二郎神信仰》,《民族研究》2005年第6期,第43-50页。

  [⑤] 三交河村的二郎庙奉东方二郎(主位)、杨戬二郎、青州二郎、过山二郎;中社村庙只有南天二郎;霍家庄、下纪落村庙只有青州二郎;梨凹里庙只有荆州二郎;郭家庄庙有青州二郎(主位)、锦州二郎、杨戬二郎;西李村庙奉杨戬二郎(主位)、徐州二郎、荆州二郎;西义村庙奉通天二郎(主位)、薛天二郎、山海将军;垣上村庙奉徐州二郎(主位)、通天二郎、火龙将军、法王、药王;羊獬村庙中有通天二郎、杨戬二郎,等等。

  [⑥] 据当地人说,通天二郎在蒲县、汾西县也有奉祀,甚至还有左木乡政府干部郑学恒称,其分庙广布于山西运城、山东泰安等地。

  [⑦] 通天二郎的身世传说可参拙文:《凡人成神的传说模式》,《民族文学研究》2015年第5期。

  [⑧] “马子”,又尊称为神灵的“弟子”,是洪洞当地对巫觋的称呼。巫觋通神的行为被称为“顶神”、“上马”,代神立言的行动被称为“出口”。

  [⑨] 万安镇内与左木乡接壤的历山传说为舜帝躬耕之地,而洪洞县隶属的临汾市则为传说中的尧都平阳,这一信仰背后有更为宏阔的古史体系为支撑。

  [⑩] 分别为:左木乡的右石村、卫家坡;万安镇的南沟、神西村;刘家垣镇西义村;临汾市尧都区吴村镇的洪堡村。

  [11] 分别为:万安镇历山舜庙、万安村、上舍村、东梁村、西乔庄;龙马乡沟北村、赵村、赤荆村、新庄;辛村乡杜戍村;甘亭镇羊獬村。

  [12] 因此时正值严冬,降雪会影响庙会唱戏,所以卫家坡村近年来改会期为九月十二,但仍认可十月十二为神诞日。

  [13] 包括万安镇郭家庄、常家沟、樊村;左木乡霍家庄、三交河村;龙马乡西龙马村;甘亭镇上桥村;大槐树镇下纪落村。其中,西龙马的治水二郎、樊村的沁州二郎是其异文,故也含括在内。常家沟、三交河庙中的青州二郎分别为佛祖、东方二郎的陪祀神,其余6处均以他为主神。

  [14]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8日V04“下纪落清州二郎庙采访和尚与村民”、V07“下纪落郑天宝家”。

  [15] 来自常家沟盛百存、万安镇涧西村说书艺人喜元、郭家庄村民葛廷石。录音文档:2013年4月15日V01“霍家庄见盛百存”、V06“盛百存讲广德真君”、V07“吴文复述盛百存讲二郎”;2013年4月15日V17“万安喜元和郭家庄葛廷石”。

  [16] 郭家庄称“青州二郎”,传说从山东某地传入本村;西龙马称“治水二郎李冰”,认为是从四川偷到本村;樊村称“沁州二郎”,说是从山西沁州偷回本村。尽管这三个村落的神灵现在并不完全同名,但他们在传说、碑刻记录、神灵功能、仪式、习俗等方面都有一些关键性的连接点,足以见出信仰的同一性,因此可将后两种视为青州二郎的异文。

  [17] 分别为:大槐树镇大胡麻村;辛村乡西李村、杜戍村;甘亭镇羊獬村;左木乡右石村、三交河村;明姜镇;万安镇韩家庄、杨家庄;蒲县乔家湾乡河底村;临汾市尧都区吴村镇的洪堡村。

  [18] 录音文档:2013年4月15日V15“盛百存在垣上村讲上神和龙母”;2013年6月8日V08“乔家湾圣王庙”郑学恒演述。

  [19] 录音文档:2013年6月8日V11“西义村郑阳旺”。

  [20] 如常家沟盛百存,垣上村罗佩玲、申来儿。也有认为徐州二郎不是龙母娘娘的女婿,是“干儿”的,如垣上村冯英瑞。录音文档:2013年4月15日农历三月初六V10“盛百存车上讲龙母五子一婿”;2013年6月11日V15“罗大山罗佩玲冯英瑞在垣上徐州二郎庙龙母庙”;2013年4月15日V12“垣上村申来儿”;2013年6月11日V15“罗大山罗佩玲冯英瑞在垣上徐州二郎庙龙母庙”。

  [21] 此庙于2013年重修,说明牌为庙祝罗大山撰文。

  [22] 罗大山持结义“四兄弟”说,但因火龙将军不在此殿中,所以这里并未提到,只说“三兄弟”。

  [23] 指庙内北殿所奉娥皇女英。

  [24] 原文即此,当为“氏”。

  [25] 原文即此,当为“祛”。

  [26] “民俗精英”指占据着民间知识话语权,并且实际引领着民间知识整合与变异走向的人。本文中的神西村罗大山、西义村郑阳旺、常家沟盛百存都是这样的人物。见陈泳超:《民间传说演变的动力学机制——以洪洞县“接姑姑迎娘娘”文化圈内传说为中心》,《文史哲》2010年第2期,第60-73页。

  [27] 录音文档:2013年6月8日V11“西义村郑阳旺”。

  [28] 录音文档:2013年6月8日V01“山头南岭村王月开”。

  [29]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7日V11“神西罗大山”。

  [30]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6日V04“梨凹里荆州二郎庙采访孙来辉”。

  [31] 庙宇负责人董柴娃认为法王就是太上老君:“民间说是‘会法的’,说‘那来了一个人,披麻戴孝身穿红,人人都说是法王,原来是老君。’法王和老君本身就是一个人。”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7日V06“中社南天二郎庙重修碑记并采访董柴娃”。

  [32]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7日V06“中社南天二郎庙重修碑记并采访董柴娃”。

  [33] 此段文字由笔者缩写,原文见《洪洞文史资料》第23辑,作者刘凤鸣、汤茂元,政协洪洞县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编,洪洞县内部资料,2011年6月,第89-90页。

  [34]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7日V08“于占辉讲南天二郎”。

  [35]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7日 V03“三交河二郎庙马子邱七常”。

  [36]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7日V06“中社南天二郎庙重修碑记并采访董柴娃”。

  [37] 录音文档:2013年6月7日V03“老爷顶玄帝宫齐凡果”。

  [38] 录音文档:2013年4月12日 V05“历山遇葛老六”。

  [39] 录音文档:2013年4月15日V17“万安喜元和郭家庄葛廷石”。

  [40] 录音文档:2013年6月8日 V08“乔家湾圣王庙”。

  [41] 录音文档:2013年6月8日 V08“乔家湾圣王庙”。

  [42] 录音文档:2013年6月6日 V09V09“西龙马采访韩智天”。按,山西长治市并无阳城区,长治西南的晋城市有阳城县。

  [43] 该活动以娥皇女英为主神,详情可参陈泳超等:《羊獬、历山三月三“接姑姑”活动调查报告》,《民间文化论坛》2007年第3期,第59-69页。

  [44] 上“五刑”又称“带刑”,是指马子在神灵附体状态下用利器对自身进行肉体上的伤害,在附体状态解除后便会恢复无恙。根据当地人的讲述,马子所带之刑有好几种,包括开顶、插锁口签、耍火鞭、吃碗、上刀山、喝汤药等。有人将其归纳为“五刑”,但具体所指各人说法不一。作为一种特殊能力的“表演”,其作用主要还在于威慑群众、展现马子及附体神灵的神威。详见姚慧弈:《仪式、社会与地方舆论——洪洞县“接姑姑迎娘娘”走亲活动中的马子研究》,北京大学中文系硕士论文,2010年,第10页。

  [45] 贾二强:《神界鬼域:唐代民间信仰透视》,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第339-345页;贾二强:《唐宋民间信仰》,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2,第201-208页;张总:《地藏菩萨与民间信仰》,收入路遥主编,李利安、张子开、张总、李海波著:《四大菩萨与民间信仰》,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第464-465页。

  [46] 录音文档:2013年6月6日V10“西乔庄将军庙采访史东奎”。

  [47] 史东奎认为应写作“林童”,含义不详。

  [48] 录音文档:2013年6月11日V17“在罗大山家中采访”。

  [49] 录音文档:2013年6月8日V11“西义村郑阳旺”。

  [50] 蒲县东岳庙是一著名的大规模建筑群,始建年代无考,现存最早碑铭为元至正二十一年(1361)。此庙在周边地区影响力很大。张世贤主编:《东岳庙志》,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第21页。

  [51] 蒲县东岳庙中确有“十八层地狱”建筑,是我国现存规模最大、塑像最多的地狱冥司,约有塑像140多尊。一部名为《地狱景观》的图书对蒲县东岳庙有详细解说:该地狱建筑由东、北、西三面厢房组成,北面正房供奉五岳大帝,东西两侧厢房各有五位阎王。十殿阎王的东面五位依次是:秦广王、楚江王、宋帝王、五官王、阎罗王,西面五位依次为:卞城王、泰山王、都市王、平等王、转轮王。见李国涛、张小苏、毛守仁著:《地狱景观》,深圳:海天出版社,1990年,第35页。

  [52] 张世贤主编:《东岳庙志》,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2005,第308-309页;蒲县县志编纂委员会编《蒲县志》,北京:中国科学技术出版社,1992,第495页。

  [53] 录音文档:2012年11月26日V04“梨凹里荆州二郎庙采访孙来辉”

  [54] 通常人们首先想到的是通天二郎、杨戬二郎、青州二郎、协天二郎、薛天二郎、揽天二郎、火龙将军等,介于中间状态的是徐州二郎、荆州二郎、锦州二郎、东方二郎、南天二郎、西方二郎、北方二郎、石帅黑虎等,而过山二郎、飞海二郎、红纱二郎、治水二郎等则知者寥寥,印象模糊。除了诸二郎割据领地造成的村落地域差异之外,这种差序是神灵生命力的直接表征。通常说来,一个神灵影响力的大小,主要表现于有无独立庙宇和庙会、有无传播广泛之传说、在信仰仪式中展演机会之多寡、分庙之多寡以及马子之多寡等方面。

  [55] 可参拙文《地方神灵的组合与扩张——以山西洪洞地区的通天二郎信仰为中心》,《西北民族研究》2014年第1期,第43-55页。

  [56] “皇表(音)十八弟兄”的说法,笔者在当地听多人提起过,然说者皆不解其意,只是转述其音,惟郭家庄一位火龙将军的弟子葛老六认为是“皇表”,故从之。

  [57] 据他回忆,此说听自当地一位年老的马子。录音文档:2013年农历三月初六V08“见垣上村画师冯爱鹏”。

  [58] 如陈泳超在《洪洞地区“圣王庙”神主名实考》中概括的“农事神团”,含圣王、马王、牛王、龙王、八蜡,是专门保护农业生产的神灵团队。《西北民族研究》2014年第1期,第1-18页。

文章来源:中国民族文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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